第六章 地龙怒

皇陵地宫的青铜门扉爬满藤壶，门环上的螭首双目泛着磷火般的幽绿。林烬的残掌刚触到门环，藤壶突然爆裂，溅出的酸液在青砖上蚀出"擅入者殁"的巫族咒文。甬道两侧的人鱼膏长明灯无风自燃，火光照亮壁龛里的陶俑——那些前朝工匠的遗骸保持着跪姿，掌心托着的不是灯盏，而是干缩成核桃大小的婴孩颅骨。

"喀嗒。"萨日朗的狼皮靴踩碎地砖下的陶片，她手中弯刀映出墙上斑驳的壁画：九头螭龙缠绕的青铜巨树，每根枝桠都吊着具风干的巫祝，树根处堆积的玉珏残片形成星图。狼王突然龇牙低吼，额间罗盘指针疯转，青铜门内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震得颅骨灯盏中的萤火虫尸簌簌掉落。

地宫穹顶突然塌陷，裹着冰碴的河水倾泻而下。林烬拽着萨日朗滚向壁龛，见那水流中浮着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棺盖被激流掀翻的刹那，数百具女尸齐刷刷坐起，她们心口插着璇玑盘碎片，长发如水草缠向活人。

"装神弄鬼！"萨日朗的弯刀旋出满月弧光，斩断的发丝却在地面扭结成北狄文字"叛徒"。狼王扑向最近的女尸，獠牙刺入脖颈时溅出的竟是靛蓝色冰晶。林烬的龙鳞胎记突现金光，残掌按在女尸额头——记忆如电流窜入：这竟是十年前和亲北狄的昭阳公主，棺内陪葬的玉枕中藏着半枚虎符！

地宫深处传来编钟轰鸣，声浪震碎陶俑，颅骨灯盏中的萤火虫尸突然复生。它们聚成青色洪流扑向入侵者，虫群在萨日朗的弯刀上撞出火星，竟在空中拼出萧景琰的虚影。虚影骨扇轻摇，女尸们的璇玑盘碎片同时发光，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皇陵舆图——标注的红点正是林烬所在的甬道！

狼王额间罗盘突然脱体飞出，嵌进穹顶星图缺口。整座地宫开始旋转，壁画像活过来般扭动：吊死的巫祝们睁开空洞眼窝，树根处的玉珏残片飞射而出，在林烬周身凝成护甲。萨日朗突然挥刀刺向他的后心，刀锋却被玉甲弹开，在墙上刻出深痕——那痕迹竟与昭阳公主棺椁上的螭纹完全吻合。

"看看这个！"林烬扯开女尸的霞帔，露出锁骨处的锁龙针。针尾金丝延伸进胸腔，缠绕着仍在跳动的螭蛊虫卵。萨日朗的弯刀突然变招，挑开虫卵外壳，靛蓝色黏液在空中凝成血诏残页："景琰十九年，帝赐昭阳螭盘..."

话音未落，地宫再次剧震。青铜巨树从地底破土而出，枝桠上吊着的巫祝干尸突然开口，齐声诵念往生咒。咒文化作实体金环套向二人，萨日朗的红袍被灼出焦痕，露出脊背上完整的玉珏刺青——那图案正与林烬怀中的残片互补！

巨树根须突然暴长，缠住狼王后腿拖向树心。萨日朗掷出弯刀斩断根须，刀身"苍狼吻"三字渗出血珠，在树皮上蚀出密道入口。林烬的残掌按在树干，龙鳞金光透过青铜，照见树心冰封的女子——凤冠霞帔与昭阳公主无异，但怀中抱着的却是与姜沉璧一模一样的机械义肢！

"原来是你..."萨日朗突然冷笑，扯下狼裘掷向树心。裘皮触及冰层的刹那，义肢手指突然颤动，璇玑盘碎片从西面八方飞来，在冰棺上方拼成完整星图。地宫顶部轰然开裂，月光如银剑刺入，照见冰中女子脖颈的锁龙针——针尾金丝竟与姜沉璧腿上的如出一辙。

狼王突然仰天长啸，罗盘从穹顶坠落，指针首指林烬心口。他怀中的玉珏残片自动飞向冰棺，与女子手中的半枚拼合。完整玉珏绽放青光，棺盖应声而碎，那女子睁眼的瞬间，地宫所有青铜器皿同时鸣响，震波掀翻萨日朗。林烬伸手去扶，却见自己掌心龙鳞正在脱落，露出下方机械结构的金色骨骼。

地宫外传来马蹄轰鸣，萧景琰的嗓音穿透石壁："恭迎真龙归位。"月光突然染血，冰棺女子缓缓抬手，指尖锁龙针金丝如蛛网蔓延，将林烬牢牢缚在青铜巨树上。萨日朗的白狼裘在混乱中消失，只余墙上一行新刻的北狄文："弑父者，亦为父所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