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璇玑谶

璇玑阁的穹顶缀满青铜星轨，齿轮咬合的声响在夜色中如巨兽磨牙。姜沉璧跛足踏过星砂铺就的地面，每步都激起细小的荧光，那些星尘在空中凝成《河图》卦象又倏忽消散。她残腿的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青铜义肢上镌刻的巫族密文正渗出靛蓝色液体，滴落在地化作跳动的星火。

阁中央的璇玑盘悬浮于九条青铜蛇交缠的基座上，盘面沟壑里流淌着液态星光。当姜沉璧将染血的蒙眼布覆于盘面时，那些星光突然沸腾，蒸腾的雾气在天花板凝成星图——紫微垣处赫然盘踞着九头螭龙，龙尾缠绕的赫然是黄河浮尸身上的铁索。

"坎离易位，荧惑守心..."姜沉璧的竹杖突然爆裂，露出内藏的青铜算筹。她将算筹插入太阳穴，机械义肢的齿轮疯狂旋转，残腿钢刃在地上刮出火星西溅的卦象。璇玑盘突然反向转动，盘缘尖齿咬住她的手腕，鲜血顺着沟壑注入星轨。

"啊——！"凄厉的惨叫中，她蒙眼布下的金纹暴涨。穹顶星图骤然下压，北斗七星化作七柄利剑刺入她的脊背。现实中的璇玑阁地砖崩裂，林烬破窗而入时，正看见姜沉璧悬在半空，背后插着七根星光凝成的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连着具青铜棺椁。

血珠从锁链滴落，在半空炸成星屑。每粒星屑里都映着末世景象：黄河倒灌皇城，百姓化作陶俑；萨日朗的弯刀刺入林烬心口；萧景琰端坐九头螭龙颅顶，手持的骨扇己化作参天巨幡。姜沉璧的机械义肢突然解体，齿轮飞旋着嵌入璇玑盘，盘面显出血色谶语："九星噬龙，万民为祭"。

阁外突然流星如雨，一道赤红陨星撞入皇陵。地动山摇间，林烬的龙鳞胎记与震动同频，他看见陨坑中升起的青铜棺椁——棺面螭纹正与自己掌心的玉珏残片呼应。棺内传出心跳声，每声震动都让璇玑盘崩裂一寸。

姜沉璧的残躯重重摔落，机械腿的断裂处迸出齿轮与血水的混合物。她摸索着抓住林烬的残掌，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那棺中...是另一个你..."话音未落，璇玑盘基座的青铜蛇突然活化，蛇口喷出酸液腐蚀地砖。

林烬抱起姜沉璧跃上横梁，见她蒙眼布己被血浸透。布下隐约可见眼眶中转动的青铜齿轮，瞳孔处镶嵌着微缩星图。陨星带来的热浪掀翻屋顶，月光如银瀑灌入，照见姜沉璧脖颈蔓延的锁龙针纹路——那些青纹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皇陵方向传来号角声，青铜棺椁的震动突然加剧。林烬怀中的玉珏残片飞射而出，与棺面缺口完美契合。棺盖开启的刹那，他看见婴儿蜷缩在星辉凝成的羊水中，脐带连着具凤冠女尸——那竟是黄河幻象中的女子！

姜沉璧突然呕出靛蓝色血块，血中混着齿轮碎片："快走...他在看着..."她残指在空中勾画，血珠凝成萧景琰的虚影。虚影手中的骨扇轻摇，璇玑阁西壁突然渗出青铜溶液，将门窗封死成熔炉。

林烬的残掌按在青铜壁上，龙鳞胎记灼穿金属。他抱着姜沉璧坠入地下暗河时，最后瞥见青铜棺中的婴儿睁眼——那双瞳孔里旋转的，竟是完整的璇玑盘！暗河湍流中，姜沉璧的机械义肢突然钳住他的脖颈，齿轮间传出萧景琰的轻笑："找到你了，真龙之子。"

河底突然亮起无数猩红光点，竟是成千上万的人面螭蛊。它们织成血网兜来，网上粘着破碎的官服残片与赈灾公文。林烬的龙鳞胎记突然剥离，化作金甲覆体，而怀中的姜沉璧开始融化，靛蓝色血液凝成箭头，指向暗河尽头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