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市劫

京西鬼市的石板缝里沁着黑红的血垢，腐烂的菜叶混着人牙在泥浆里沉浮。林烬裹紧散发霉味的麻布斗篷，劣质熏香也盖不住空气里那股甜腻的尸臭——那是人油灯混着疫病溃脓的味道。巷尾传来铁链拖地声，五辆蒙着黑布的囚车轧过青石板，车辙印里渗出的液体招来成团绿头苍蝇。

"新到的两脚羊，腿脚齐全的二百文！"刀疤汉子掀开囚车黑布，三十多个孩童蜷缩如虾，脚踝烙着"赈"字官印。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娃突然抽搐，呕出大滩黄水中混着半消化的人指骨。围观者哄笑着掷出铜钱，一枚开元通宝砸中女娃眉心，血顺着鼻梁滑进嘴里，她竟咯咯笑着咀嚼起来。

姜沉璧的竹杖点在青砖上，跛足踏过之处，砖缝里钻出细小的白花。她在人牙子抬价的嘶吼声中突然后仰，竹杖横扫击飞三枚射向女童的毒镖。"造孽。"灰布蒙眼的面容微微侧向囚车，布条下隐约透出金纹——那是巫族天眼将开的征兆。

刀疤汉子的九节鞭卷向她的脚踝："瞎子也敢管爷的生意！"姜沉璧竹杖点地腾空，残腿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鞋尖钢刃削断鞭梢。落地时竹杖插入青石板三寸，裂纹如蛛网蔓延，震得囚车木栏崩裂。孩童们尖叫逃窜，女娃却突然抱住姜沉璧的残腿，张口咬向膝盖。

鲜血溅在蒙眼布上的刹那，姜沉璧眼中的金纹暴涨。她看见女娃腹腔里蜷缩着个血淋淋的襁褓，裹尸布上赫然是前朝玉玺印鉴。现实中的女娃皮肤迅速灰败，眼窝窜出蜈蚣状触须，喉咙里挤出太监般尖细的呼喊："国师救我！"

西周饿殍堆突然拱动，妖异的红花破体而出。花瓣层层绽开，每片都映着不同死状：有妇人啃食婴儿腿骨，书生握着人肋笔，老妪在沸水中打捞童尸...姜沉璧扯断三根发丝掷向花丛，发丝遇风即燃，将幻象烧成灰蝴蝶。蝶群扑向围观者，沾身即钻入七窍。

林烬的残掌按在躁动的刀柄上。他看见赵三爷挤在人群中，铁钳正悄悄剪断某个胖商人的荷包绳索。突然，被灰蝶钻入耳孔的胖子惨叫抓脸，指甲带下大块面皮，露出下方蠕动的人面螭蛊。人群炸开锅时，姜沉璧的竹杖己点在女娃膻中穴，杖头青玉突然显出血诏文字："凡食民脂膏者，必为蛊所噬"。

"让开！"巡城司的铜锣声刺破混乱。姜沉璧拽起女娃残躯后跃，落地时残腿钢刃在青砖上擦出火星。林烬瞥见她靴底渗出的靛蓝色液体——那根本不是血，而是融化的锁龙针！

女娃腹腔的襁褓突然爆开，羊水般的黏液淋了姜沉璧满身。黏液触及蒙眼布上的血迹，竟显形出皇陵舆图。她踉跄退到墙边，残腿钢刃突然暴长三寸，刺入砖缝才稳住身形。巷口冲来的官兵突然集体抽搐，官服下钻出螭蛊触须，为首的校尉眼珠弹出，连着视神经在空中拼出卦象。

"坎上艮下，蒙卦..."姜沉璧喃喃着咳出靛蓝血沫。林烬的龙鳞胎记骤然发烫，他看见卦象中浮现萧景琰的面容——那位当朝首辅正在钦天监顶楼，将人面螭蛊投入青铜鼎。鼎中沸腾的血水里，沉浮着数百枚与姜沉璧腿上一模一样的锁龙针。

赵三爷的铁钳卡住螭蛊咽喉，拽着林烬撞破酒肆后窗。两人在泔水桶间狂奔时，听见姜沉璧的清啸响彻鬼市："乾坤倒转，万蛊归宗！"霎时所有暴走的螭蛊僵立，化作陶俑崩裂。林烬回头望去，那盲女立在陶俑废墟中，残腿锁龙针己完全融化，裤管下露出青铜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人腿，而是刻满巫族祭文的机械义肢！

更鼓声里，皇城方向升起九道狼烟。赵三爷突然掐住林烬手腕："小子，你怀里那半块玉珏在发烫。"林烬摸向胸口，不知何时玉珏己嵌进龙鳞胎记，边缘生长出血管状的金丝。远处传来狼嚎，对岸屋脊上闪过白影——正是黄河边见过的噬魂狼王，额间罗盘指向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