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玉11

太子心烦意乱，内心的煎熬正一步步吞噬他的思忖。

不行，他要去见皇阿玛！

“谁？！”暮色沉酽，悄然而至的身影吓得侍卫统领一激灵。

“不认识本太子了吗？让本太子进去！”

不长眼的东西，连他都不认识，还敢阻拦！若不是御前，他何须忍这口气。

“请太子殿下恕罪，可皇上有令，不得任何进靠近…”

太子阴沉着脸，不知是火光，还是酒气，映得他的面色赤红阴森，像是炼狱里爬出的魔鬼，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他瞪圆眼睛，赤红的双目布满血丝，强行压制了统领的再三劝谏，自顾自地往营帐进去靠近。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惶恐。太子的姿态有些畏首畏尾，他屏气敛息地步步靠近营帐，悄悄地打开了槛窗的间隙，微屈着身子，一只眼睛自认隐蔽地窥-探着皇帝。

可惜，席间能安然入眠的也就明玉一个孕妇，若曦正轻手轻脚地给皇上端来一壶清茶。

烛光摇曳，映照着幽深的夜色朦胧撮影，忽地，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有似无地穿进若曦的耳中。

一丝萧索的微风搅得烛火大肆晃动，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心中不安的若曦往窗棂处瞧了一眼，被漆黑的身影吓了一跳。

“谁？！”

李德全迅速地跑到皇上身前，尖着嗓子，往外高声疾呼。

“来人！把外面的人押进来！快快护驾！”

一片喧闹和刺耳的咆哮声，瞬间将明玉惊醒，她心有余悸地蜷缩在康熙的怀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她双手冰冷，心提到了嗓子眼。

康熙搂紧怀中的明玉，一下一下地亲吻她的面颊，温暖厚实的手掌附在明玉纤细冰凉的手上，温声安抚着…

脸上细微的胡须触感酥麻搔痒，却让明玉的心逐渐舒缓了下来。

“太子？！你深夜为何窥-探朕的营帐！”

怎么会是他？！

康熙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能有这种胆量。

“皇上，卑职阻拦过太子爷，太子爷不听…”诚惶诚恐的统领拱了拱手，无视一旁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太子，只希望皇帝不降罪于他。

“皇上，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太子吗？”

“你不能废了我，不要和我断绝关系！皇阿玛，我是太子，皇阿玛。”

“皇阿玛，我是太子，您亲封的皇太子，大清未来的主子！”

胤礽猛然跑到皇帝的身侧，胡乱挥舞着双手，将案桌上的书扫作一团，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耳中充斥着眩晕的轰鸣声，己经分不清他自己在囔囔什么了！

只是不停地抓着康熙的手腕摇晃，全然不顾他怀中抱着的明玉差点因为他的牵扯滑落在地。

“娘娘！”

若曦和秀莲急忙跑上了前，搀扶着明玉离了皇帝三步之远，才堪堪站定。

“……把太子拉下去！李德全！传朕口令！不准太子再接近朕的营帐半步。”

太子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他的教育产生了问题吗？其他皇子怎么都好好的；还是他本性如此，只是在朕面前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是因为他处罚了索额图的缘由吗？心中毫无对皇权的敬畏之心，亦无忠君爱父之念…索额图倒是替他交出了一个好儿子！

只怕太子姓的是赫舍里，而非爱新觉罗！

对他却是忠心爱戴，为了那大清罪臣，难不成，还想弑君弑父，为其报仇雪恨？！

如此，倒显得他这个皇父可笑至极……

“皇上……”

知道现在的康熙如被拔了胡须的巨龙，千万动弹不得；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前。

此时的皇上，最是需要她的陪伴。

她可是明玉，怎么会被这区区小场面吓唬到！

“明玉…可惊扰到你与腹中的胎儿，朕让李德全去叫个太医，替你诊诊脉可好？”康熙一眼便知明玉的所思所想，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意，小心地牵过明玉的柔荑。

明玉摇了摇头，温煦乖巧地柔声细语道，“臣妾没事，不用唤太医；臣妾只想陪着皇上…”

那可不行。

孕妇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康熙还是让人唤了太医，他搂着明玉，挥退了众人，无助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他的娇-妻幼子，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他该如何是好啊……

他一贯睥睨天下、不可违抗的威峻气势，己然荡然无存，徒留一个为子黯然心伤的孤寂男人。

一向是明玉躺在他的怀中撒娇卖痴，如今康熙趴在锁骨之上汲取着温暖，明玉不时还在他的背部温柔地拍打，像是哄着刚出生的孩子……

她没办法说些什么，只能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笨拙地为康熙提供能量，只希望他顺遂无虞，鹤瘦松青。

回宫的路途急促又繁乱，一路上上的颠簸使得众人皆精疲力尽。

考虑到大家的状态，康熙下令在沿途的行宫稍作休整一-夜，第二天再继续赶路。

低垂的夜幕被漆黑的墨色所笼罩，天空中的繁星银河不知所踪，只剩一抹清冷的弯月孤悬在遥远的天际。

夜，寂静得可怕，连空气也沉闷得发慌，知了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搅得人心浮气躁。

“娘娘，不好了！”

“呸呸呸，什么不好了，不要乱说话，到底发现了何等大事能让你如此惊惶失色。”

明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暗暗祈祷；祈求千万不要是她心中所想之事。

“京中传来奏函，说是……十八阿哥，夭折了。”

……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

十八阿哥，皇上最小的阿哥，老来得子备受宠爱；

上次见那孩子的时候，依稀记得他活蹦乱跳、身体康健的样子，怎么忽然情况急转首下，竟连皇上回宫都熬不到…

突如其来的消息叫明玉的心猛地一沉，五味杂陈的滋味叫她一时恍惚，很快她就从惊诧中拉回了现实。

不能放任皇上一个人。

明玉的脑海中只有他一个念头。康熙年岁己高，若一时遭受不住打击，该如何是好…

“快，扶着本宫速速去觐见皇上。”他此刻一定备受煎熬、痛苦万分。

十八阿哥是幼子，平日里总是偏宠几分，康熙不时花时间陪他玩耍作画，父子情深。结果，却连临终关怀都不能做到，明玉不敢想象，他的内心得多么沉重、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