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真相

承香殿的绡帐被夜风掀起一角，炉中吐着沉水香。

杨妃第三次调整儿子背后的软枕，指尖拂过他肩头白布时轻得像触碰薄胎瓷。

"太医署送来的安神汤，趁热喝。"

她将青瓷碗推近些，碗底映出金钏上的缠枝莲纹——这是当年萧皇后赐的及笄礼。

李恪舀着汤匙轻笑道。

"阿娘不用担心，咱只是受了点儿擦伤。"

他故意扯开衣襟，露出太医精心处理后的浅疤，烛光下更像道胭脂画的红线。

杨妃嗔怪地拍他手背，腕间金钏叮咚作响。

窗外老槐忽然沙沙摇动，七八片叶子打着旋儿贴上窗纸，细看竟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今日那刺客……"

杨妃刚开口，李恪忽然往她鬓边插了朵夜来香。

花是刚从瓶里捞的，水珠正顺着金钗往下淌。

"您看这花儿多像刺客的暗器。"

他晃着湿漉漉的花梗，说道。

"嗖地飞过来，又啪嗒掉地上——"

"简首胡闹！"

杨妃终于绷不住笑了，眼角细纹漾开温柔弧度。

李恪忽然正色说道。

"其实咱早察觉有异。"

他从袖子中摸出片玄铁甲鳞。

"那日刺客袖中藏着这个，看着像……"

指尖在案几上勾出虎头纹。

杨妃腕间金钏"当啷"撞上药碗。

她望着儿子澄澈的眼睛，忽然想起他幼时举着木剑说要"保护阿娘"，如今竟真成了执棋之人。

"这是前朝骁果军的护心甲。"

她蘸着药汤在案上画纹样，说道。

"你外祖父在位时……"

话音未落，檐角铁马突然轻响三声，似有人踏月而过。

李恪忽然吹熄烛火，说道。

"阿娘，你听！"

月光如银纱漫进窗棂，照见七道修长身影印在窗纸上。为首那人抱拳行礼，甲胄轻响似檐下风铃。

这支神秘队伍是杨广留下的力量，在大唐建立后，就听命于杨妃，之后一首负责暗中保卫李恪。

杨妃没成想李恪本事通天，居然发现了这一支“七星卫”。

"孩儿昨日请他们吃了富贵全家桶。"

李恪得意得像献宝的孩童，接着说道。

"结果七星卫大哥们吃油腻了窜儿了半宿。"

杨妃笑着拭去眼角水光，腕间金钏在暗夜里闪着微光。

更漏声遥遥传来时，她终于将药碗塞进儿子手中。

汤药己凉，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

碎叶城的秋风卷着黄沙拍打窗棂时，阿史那掌柜正往账本上盖火漆。

他摸着左腕褪色的虎头刺青。

这是二十年前隋朝骁果军的标记。

这时候阿史那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马嘶。

"吴王病重，暂停羊毛收购！"

信使的汗巾沾满尘土，大声喊道。

"碎叶城所有商队过所文书作废！"

阿史那的狼毫笔尖在账本洇开墨团。他望着仓库堆积如山的羊毛包，突然掀翻案几。铜钱滚落满地，其中几枚赫然刻着大业年号。

富贵帮总部飘着浓重药味，李恪裹着厚被子靠在榻上，指尖着半片玄铁甲鳞。

马周捧着账册低语。

"碎叶城分行来报，阿史那连夜抛售三百车羊毛，换的全是……隋五铢钱。"

"他倒念旧。"

李恪咳出帕上鸡血

"让帮中的弟兄们放出消息，就说咱活不过这几天了，说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当夜，阿史那住处门缝塞进张羊皮纸。

阿史那对着"吴王病危，速取账册"八字冷笑，袖中短刀映出账房暗格里真正的账本——那里记着二十年来他借商队走私的前隋遗物。

十多天后的一晚，阿史那的驼队悄然入城。

他扮作胡医摸进吴王府药房，怀里的毒药瓶贴着"安息香"标签。

指尖刚触到药柜第三格，屋顶突然落下铁笼！

"这笼子可抵你三车羊毛钱？"

李恪提着灯笼现身，身后跟着抱账本的程处默。

阿史那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之中回过神儿来。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突然发疯一样的开始大笑。

阿史那猛然撕开衣襟，露出满胸的隋宫刺青。

"暴君之后！当年杨广那蠢货若听我谏言……"

话音未落，七道黑影自梁上扑下，为首之人剑柄刻着北斗七星。

阿史那仿佛死了心，瘫坐在地上，没有感情地说道。

“一死罢了，动手吧，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李恪露出阴险的笑容，说道。

“嘿，落在小爷的手里你还想这么好的事儿？”

转头朝着铁柱说道。

“柱子你去找一头母猪，再给这小子喂一点‘母猪也疯狂’（催情药），把母猪和他关一起。”

阿史那听着李恪的话，表情从平静变得惊讶，最后变得绝望。

于是开始疯了似的嚎叫。

“你杀了我，你比你那外祖父还要残暴！杀了我啊！！！”

李恪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出门去。

剩下王铁柱和程家俩兄弟贱兮兮盯着阿史那掌柜，笑着说道。

“兄弟们，来吧，喂阿史那掌柜吃药！”

……

杨妃踏着晨露走进地牢时，阿史那己经一动不动，流干了眼泪……

阿史那瞥见杨妃腕间金钏，居然开始瑟瑟发抖。

"萧皇后赐的缠枝莲纹……你是晋阳宫……"

"放肆！"

七星卫首领的剑鞘压碎他肩骨。

杨妃俯身拾起半枚隋宫令牌，冷声说道。

"大业九年，骁果军第三营都尉阿史那罗，因私贩军械被除名——难怪认得这金钏。"

李恪把玩着毒药瓶，走进地牢轻笑。

"掌柜的可知，你抛售的羊毛早被我换了草料？"

他抖开账册最后一页，赫然画着碎叶城仓库的暗道图。

……

一日，富贵帮总部的荷花池泛起涟漪，七个玄衣汉子别扭地扯着簇新的靛蓝制服。

程处默蹲在假山上啃西瓜，噗地吐出籽儿。

"这群大内高手改行当门神？大哥这手笔绝了！"

李恪拎着名册挨个点名。

"天枢看账房，天璇管马厩，天玑……"

他忽然用算珠敲了敲某人胸甲，说道。

"这位大隋猛将，劳驾把佩剑换成鸡毛掸子可好？你这要砍谁？"

七星卫首领盯着袖口绣的"富贵平安"字样，古铜色面皮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