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狼神的妙用

一日。

李恪正蹲在太史局的浑仪旁哐哧哐哧啃着胡麻饼。

不得不说李恪是真喜欢吃着玩意儿。

青铜构件投下的蛛网状阴影里，李恪忽然伸手卡住转动的赤道环。

"李太史，您说荧惑守心的天象，能不能挪到狼星旁边？"

李淳风闻言笔尖一抖，刚绘好的《乙巳占》星图便洇了团墨渍。

"吴王殿下莫要开玩笑，天象岂能人为变动？"

"那咱要是说狼星自己动了呢？"

李恪从怀里掏出块磁石，往浑仪底座轻轻一贴，北斗杓柄竟微微偏转。

太史令的白须无风自动。

案头《灵台秘苑》哗啦啦翻到"妖星篇"，仿佛冥冥中有谁在推波助澜。

三日后，阴山北麓的突厥牙帐飘起血雾。

老萨满阿史德割开白牦牛喉管的时候，忽然盯着喷涌的血泉惊叫。

"这……为何……狼瞳泣血？"

暗红液体在祭坛上蜿蜒，竟凝成个残缺的狼首图案。

眼窝处赫然映着北斗七星。

长安西市的波斯邸深处，阿罗憾正往琉璃瓶里灌装"圣水"。

羊皮囊中的河水经三层细纱过滤，掺入青金石粉后，在月光下泛起诡谲幽蓝。

"您看这颜色还够不够神异？"

粟特商人转头问正在啃炭烤驼峰的李恪。

"再撒点夜光粉。"

少年皇子屈指弹飞骨头，油星子溅在墙角的星象图上，说道。

"要让符水在暗处发光。"

他忽然掀起地毡，露出个丈余宽的沙盘，阴山地形上插满小旗。

"突利部的祭坛设在鹰嘴崖，亥时月光会从豁口透入......"

程处默举着刚雕好的狼头石闯进来说道。

"老大，照您说的用磷粉画了眼睛！"

那狼瞳在暗室中泛着绿莹莹的光，仿佛草原传说里吞噬日月的天狗。

一日夜晚。

阿史那思摩率部围猎归来，忽见天际红光骤闪。

陨星拖着尾焰坠向鹰嘴崖，炸开的碎石中竟嵌着块狼形玄铁。

老萨满捧着灼热的陨石浑身战栗，说道。

"此莫不是狼神赐兵？"

消息传回长安时，李恪正带人在将作监鼓捣焦炭炉。

"陨铁掺三成熟铁，打成弯刀要脆而不韧。"

他踹了脚满地狼头模具，"

刀刃暗纹照我给的星图刻！"

十日后，突利部勇士的佩刀在劈砍时齐齐断裂。

崩飞的碎片扎进祭坛立柱，凑巧拼出北斗倒悬的图案。

随军唐商适时捧出《乙巳占》抄本，上头有书道。

"天书记载，此乃王帐西迁之兆！"

当雨水砸向草原时，契苾部的铜器正以惊人速度朽坏。

祭祀用的狼首樽长出绿毛，萨满摇动的法铃爬满铜锈，连可汗金帐的铜钉都渗出腥臭黏液。

阿罗憾带着十车青盐现身。

"此乃狼神降罚，需用唐盐净洗......"

李恪蹲在渭桥码头验货时，特意吩咐在盐袋夹层缝入磁石。

"草原地下水含铁，磁石加速盐蚀。"

他抖开新绘的《五毒谱》，在"铜绿"词条旁添了句注脚。

"配以磁石，三月可腐金铁。"

裴寂来查账时，见库房里堆满生锈的突厥铜器。

忽然用拐杖敲响龟裂的狼神像，问道。

"小子，你让胡商收这些破铜烂铁作甚？"

"老头子且看。"

李恪掏出手掌大的铜匣，内里机簧竟是用锈蚀铜片改制。

"草原铜含锡量高，锈后脆而易塑，正适合做机关锁扣。"

咔嗒一声，铜匣吐出枚包着盐粒的酸梅糖。

……

腊月里的白毛风刮了三天三夜，牧民营地飘起流言。

有人看见狼神化身的白袍老者，在唐商帐篷买盐。

李恪裹着狐裘蹲在沙盘前，往代表颉利部的木偶上插了根铜针。

"是时候让两位可汗听听神谕了。"

当夜，突利部斥候截获的唐商密信写着。

"金角白羊现，王帐向西迁"。

羊皮纸在火上一烤，竟显出北斗指引的迁徙路线。

而颉利部萨满作法时，铜镜里忽然映出长安太史局星图，二十八宿正围剿着黯淡的狼星。

草原上某一日祭典。

阿史那思摩刚要举起金狼头权杖，杖身突然断成三截。

滚落的狼首在地毡上弹跳，最终停在个盐渍绘成的箭头前，首指西方。

帐外忽传来骚动，牧民们围着裂的铁锅跪拜。

锅底星宿纹在晨光中竟与断杖裂痕严丝合缝。

"狼神......要我们西迁......"

老萨满的哀嚎被狂风卷着，掠过正在朽烂的铜器、崩裂的佩刀、长满绿毛的钱串。

唐商车队适时出现在地平线上，牛车里装满生锈的铁锅与新铸的盐铲。

平康坊顶楼的李恪推开算珠窗，听着市井传来的突厥童谣发笑。

那用汉语倒唱的"金角白羊"，分明是自己派手下在边境教唱的。

他忽然把金算盘往沙盘上一扣，珠子组成的北斗七星正压在阴山之上。

鸿胪寺急报抵京那日，李世民正在试穿新制的盐渍皮甲。

信使喘着粗气禀报道。

"突利部绑了颉利来降！说是狼神托梦。"

话音未落，程咬金的大嗓门震得梁尘簌落。

"李靖将军传书，突厥各部为争盐道打得头破血流！"

李世民捏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忽然瞥见皮甲内衬绣着行小字。

"小爷用突厥盐渍制，可防箭矢锈毒"。

他气极反笑，转头问长孙皇后："那小畜生人呢？"

此刻的平康坊地窖，李恪正带人熔铸缴获的铜器。

流动的金红液体注入狼首模具时，他忽然往铜汁里撒了把盐。

"大哥，您这是什么说法？"

房遗爱捂着被热浪灼红的脸问道。

"等他们捧着新铸的狼神像西迁......"

李恪阴笑着看铜液爆出幽蓝火花。

"就会发现神像比人先长绿毛。"

暗处裴寂忽然咳嗽一声，手中《孙子兵法》翻在"用间篇"。

页边批注竟是李恪的字迹："上战蚀其器，神战诛其心"。

坊外忽然传来羯鼓声，粟特商队又运来三十车青盐。

麻袋缝隙里，隐约可见画着北斗的黄符随风翻卷。

宛如万千金戈首指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