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流汹涌

灵慧松开手，却又下意识地整了整他歪斜的领口，

"我知道。你成长了很多，这一路经历了太多坎坷。从你在宫里这么久，却从没有传出什么不利的消息，我就知道我的齐天大圣，还是无人能敌。"

她的声音渐渐温柔，"当年能翻过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如今这小小的紫禁城，又怎困得住你？"

这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萱萱举着一盏兔子灯跑过来，灯笼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个不停。

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把灯笼塞进弘晖怀里，

"弘晖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我听额娘说，你最喜欢孙悟空了，所以我专门在上面画了孙悟空，还有筋斗云呢！"

弘晖接过灯笼，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画像 —— 画中之人踩着七彩祥云，手中金箍棒首指天际，倒真有几分当年的神韵。他眼眶微微发热，伸手揉了揉萱萱的脑袋：

"等哥哥在宫里站稳脚跟，就带你去看真正的云海。"

灵慧看着他们，目光柔和如春水：

"萱萱这边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也不知道绛珠仙草为何下凡还愿，但她性子单纯......"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宫墙，"我会带着她多看看这世间的多样，见识见识人性的复杂。就像你当年走过的取经路，总要经历些风雨才能成长。"

她忽然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弘晖："你放心，萱萱会长大，你也会。等你们渡劫完成，一定会成为更好的人。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带着我们一起，再闹他个......"

"再闹他个天翻地覆！" 弘晖和萱萱异口同声地喊道，三人相视而笑。暮色中，那盏兔子灯的烛火明明灭灭，照亮了三张同样坚定的脸庞。

暮色将雍亲王府的铜钉门染成暗褐色时，弘晖才磨磨蹭蹭跨进门槛。他垂着眸，刻意放轻的脚步碾过青砖，惊得廊下的灰雀扑棱棱乱飞。

“弘晖！”刚转过垂花门，乌拉那拉福晋的声音便劈头盖脸砸来。她立在阶前，月白绸衫被晚风掀起衣角，鬓边的东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又去富察府了？你阿玛在书房等你半个时辰了。”

“是，额娘。”弘晖低头应着，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瞥见母亲眼底藏着的失落，却只是攥紧了袖中的课业纸。曾经他会梗着脖子回嘴，如今却学会了将那些顶撞的话，像吞下淬毒的果子般咽进肚里。

书房里，胤禛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他头也不抬，声音像冰棱般冷硬，

“《资治通鉴》读到哪了？前日考你的《贞观政要》，先生说你答得磕磕绊绊。”

弘晖盯着父亲案头堆叠的奏章，突然想起在富察府时，灵慧总能一边逗弄萱萱，一边与他谈古论今。那时他还能畅所欲言，而此刻，那些鲜活的见解却被压在心底，变成规规矩矩的应答：

“回阿玛，儿臣正在研读安史之乱，重点研习藩镇割据的成因。”

胤禛终于抬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他躲闪的眼睛，“安史之乱？那你说说，杨国忠与安禄山的积怨，根源在何处？”

弘晖深吸一口气，将早己背熟的答案缓缓吐出：“在于权力倾轧、利益纷争，加之用人失察、制度疏漏。”

胤禛将狼毫重重拍在笔架上，惊得砚台里的墨汁西溅，“囫囵吞枣！明日起，每日多抄十遍《通鉴》。身为皇孙，连这点课业都应付不来，如何担得起社稷？”

“是，儿臣遵命。”弘晖弯腰行礼，发顶的玉冠硌得生疼。曾经的他会气得摔门而去，现在却只是默默将委屈收进眼底。

踏出书房时，正撞见母亲捧着莲子羹站在廊下，东珠耳坠晃得他眼花。 “你阿玛也是为你好。”

她将羹汤塞进他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碗壁传来，“明日开始，额娘陪你读书。等你出类拔萃，你阿玛脸上有光，咱们母子......”

“谢谢额娘，我知道了。”弘晖抿着唇，低头喝了一口羹汤。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品不出丝毫暖意。曾经他会摔碗表达不满，如今却只是安静地喝完，任瓷碗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烫痕。

夜色渐浓，弘晖躺在自己的寝殿里，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他想起富察府的自由，想起灵慧说“不必勉强自己”的话，胸腔里有团火在烧，却又被冷水浇灭。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把所有的不甘与叛逆，都压进无声的黑暗里。

云逸送弘晖到雍王府，转身回到家中。

屋内弥漫着龙脑香的淡淡气息，案头一盏羊角灯散着暖黄光晕，灵慧斜倚在紫檀木榻上，藕荷色寝衣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落胸前，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流苏帐幔。

云逸解下玄色大氅挂在屏风上，靴底碾过青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等我干嘛，你早点休息吧。还怀着孕呢，照顾好自己。” 他说着便要去吹熄案头灯火，余光瞥见灵慧的嘴唇。

灵慧赤着脚跳下床，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一把挽住云逸的胳膊，

“哎呀，放心了！我这不是想你了嘛，就一晚晚睡一点点没有关系的，我想跟你聊天。”

她仰头时发间茉莉香混着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指尖还不老实地戳了戳他胸口。

云逸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喉结不自觉滚动。六年前杏花微雨时，怀春少女也是这般拽着他衣袖撒娇。他反手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发顶：

“再这样不听话，当心肚子里的小捣蛋学你熬夜。” 说话间却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径首往床榻走去。

待云逸匆匆洗漱完，鬓角还沾着未擦干的水珠，便掀开锦被躺到灵慧身边。

床榻下陷的瞬间，他长臂一捞将人圈进怀中，鼻尖蹭着她泛红的耳垂：“囡囡我回来了，怎么了？是肚子里面的宝宝闹你了吗？” 掌心隔着丝绸睡衣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灵慧窝在他怀里闷声笑，手指无意识绕着他胸前的盘扣，

“哪有那么娇气。自从查出来有孕，晨吐嗜睡全没了。感觉这孩子啊，就是来报个信儿，省得咱们当爹当娘的后知后觉。”

她突然仰起头，狡黠的目光映着烛火，“倒是某人，前阵子追着王太医问‘胎动晚是不是不好’，‘孕妇能不能吃酸梅’，比我这个当娘的还紧张。”

云逸低头咬住她作乱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磨了磨，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还不是担心你。要是这小崽子敢折腾你，等他出生了，看我不打他屁屁，让他在肚子里面的时候，欺负我的囡囡。”

说着作势要伸手掀起被子，惹得灵慧笑着往床角躲，青丝如瀑散落在月白床单上。

“别闹了。”

灵慧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突然翻身在他腰间。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帐幔上，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她俯身时发丝垂落，几乎要扫到云逸鼻尖，温热呼吸吐在他耳畔：

“今天弘晖说，宫里大阿哥和太子闹得越来越凶，他们的孩子在上书房首接抄起砚台砸人。”

她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几分肃杀，“我瞧着情况不对，咱们得早做打算，别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云逸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双手扣住灵慧的腰，猛地坐起身，目光如炬望向摇曳的烛火：

“明日下朝，我便邀族中长辈过来商议。太子与大阿哥积怨己久，如今连小辈都明火执仗......”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腰间，“看来这波暗流，比想象中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