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

“这么破费啊你。”路明非看着夏言不知道从哪里批发来的西十袋派克钢笔，忍不住惊叹。

“还好吧，零售贵些，一支三百多。”夏言有些随便地回答道：“我一下子买这么多，最后跟老板讲价到二百五。”

那也好贵啊…路明非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他中午回家的时候顺便将夏言送他的新手机和电脑拿回了家，引得堂弟路鸣泽一阵惊呼。叔叔和婶婶都被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去卖肾了。路明非心说现在卖肾也卖不了几个钱啊，大头都得被黑中介给贪走了。

路明非吃完午饭还没安逸一会儿，夏言又一个电话把他给喊了过去。

于是他又陪着夏言趁中午休息的时间去火锅店包下了二楼五个雅间，并且把夏言买的西十支钢笔提前装进箱子里运到了火锅店暂存。

“学校给你发的奖金，你是不是快霍霍光了？”路明非问。

夏言笑着说道：“说是学校发的奖金，其实还不是校长他老人家从学生那里榨来的钱。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哦对了，到时候你在门口迎着，来一个同学你发一支钢笔。”夏言补充道：“记得微笑，需要咬一根筷子练习微笑吗？”

路明非立刻摇了摇头，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是夏言在帮自己卖人情呢，免得到时候夏言走了自己又被别人欺负。

“喏。”夏言从兜里抽出了一根银色的钢笔递给路明非，路明非下意识地便接了过去。

这支银白色的钢笔和其他黑色的钢笔在外观上差距很大，它的笔身雕刻有精美的纹路，而且手指握持的地方也设计的更加小巧玲珑，笔帽上耀眼的金色挂钩更添了几分华贵。

这是典型的女士钢笔啊，而且看上去貌似很贵。路明非疑惑地看向夏言，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夏言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是喜欢陈雯雯嘛，到时候把这个给她好了。”

路明非有些迟疑。

听了夏言的话后，他的心底涌现出了一股热切的期望，却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是不太对啊，这不是人家夏言送的钢笔嘛？

夏言看出了路明非的小心思，恨铁不成钢地训道：“笨死！你就说这是你专门拜托我买的不就行了？”

路明非急忙喔了两声，把手中的钢笔郑重的收了起来。

“好了，去学校吧。”夏言伸了个懒腰，朝旁边的路明非招了招手。

两人出了火锅店，并肩向学校走了过去…

一整个下午，路明非的手都在那支银白色的钢笔上来回摸索，仿佛那不是一支钢笔，而是陈雯雯的柔荑嫩手。

期间夏言曾几度鄙夷地看向他，属实是被他的痴汉模样给恶心到了。

盼星星盼月亮，路明非总算是盼到了放学的铃声响起。

“大家晚上都记得过来啊，可以迟到，但不许迟到太久！”夏言吆喝道。

众人纷纷笑着应允。

看着路明非一副迫不及待却又紧张兮兮的样子，夏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希望这小子到时候给点力了，千万不要一衰到底。

两人首接打车前往火锅店，开始提前布置饭局，安排菜品。

夕阳西下，夜色渐临，城市里各式各样的灯火也开始绽放色彩。夏言与路明非站在火锅店外，一边等人，一边看着街道两旁亮起彩色霓虹灯的楼房。

夏言从裤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打开烟盒，拔烟，点火，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紧闭上嘴巴。

于是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涌出，随着街道徘徊的风消散在城市繁华的夜色里。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路明非顿时站的离夏言远了一点。“吸烟有害健康！”

“你懂个屁！”夏言不屑地说：“一盒十块钱的烟，里面有九块都是要上缴给国家的税。哥抽的不是烟，是祖国射向敌人的子弹。”

路明非哑口无言。

“那是不是陈雯雯？”夏言突然指着远处一个穿着白裙的单薄身影问道。

路明非的心顿时猛地跳了一下，他顺着夏言手指的方向紧张地瞅了过去。

“好像是。”他说。

“真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就是她，你还不快上。”夏言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立马就转身上楼了。

路明非看着陈雯雯一步一步靠近，一颗心也不由得悬了起来。陈雯雯左顾右盼，好像还没找到地方，于是路明非鼓起胆子一路小跑过去，并朝着陈雯雯挥了挥手。

陈雯雯看见路明非，也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来这么早啊。”路明非问。

“嗯。”陈雯雯细声细语地说：“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提前过来给你们帮帮忙。”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我俩都弄得差不多了。”

两人相视无言，便由路明非引头，带着陈雯雯朝火锅店走了过去。

“夏言他给同学们都准备了什么礼物啊。”陈雯雯小声地问。

“钢笔。”路明非答道：“黑色的派克钢笔，还挺好看的。”

听到是钢笔，陈雯雯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对于她这种文艺少女来说，一本书，一支笔确实比别的什么东西吸引力要大一点点。

两人走到火锅店门口，路明非让陈雯雯在外边等一下，然后自己跑到屋里，从存放钢笔的箱子里随手抽出来一支黑色的钢笔。

“就是这样的。”路明非拿着黑色的钢笔向陈雯雯解释道。

陈雯雯点了点头，然后说：“看上去很好啊。”

路明非心中暗暗窃喜，看来陈雯雯还是比较中意钢笔这种礼物的。

于是路明非将那支银色的钢笔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朝着陈雯雯递了过去。

陈雯雯看着银色的钢笔，一脸茫然地问道：“送给男女生的钢笔不一样吗？”

路明非下午在学校时，针对这一情景编排了好多语言，可真正事到临头了，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只是结结巴巴地对着陈雯雯说道：“这个…这个是我特别拜托夏言帮忙买的女款钢笔，专门送给你的。”

陈雯雯听到路明非的话，顿时有些慌张，将目光移向别处，不敢去看路明非那张憋红的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拿着吧。”正巧夏言从楼道口下来，他笑呵呵地对陈雯雯说道：“之前你生日，班里的同学都送你礼物了，就我和路明非没送，这次就当是我俩合资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呗。”

听了夏言的话，陈雯雯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路明非手中的钢笔，然后十分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们。”

路明非傻呵呵地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这支笔很贵吧？”陈雯雯小声地问路明非。

“是比其他的黑色钢笔贵一些啦。”路明非只得随口胡扯起来。

他也真没问夏言这支笔的价格，总之比其他的黑色钢笔贵肯定是没跑的，他这么说倒也没说错。

“谢谢。”陈雯雯再次道谢。

路明非连忙摆摆手说：“真没什么…要不你上楼坐着吧，我在这迎一迎其他同学。”

“不用，本就是来给你俩帮忙的，我跟你一起在这儿迎着同学们吧。”陈雯雯低声细语道。

“哦…哦，那行，也挺好的。”路明非内心欢呼雀跃。

做完了今晚的头等大事后，路明非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和陈雯雯并肩站在街边吹着暖风，哼着熟悉的小调，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度。

夜深了，城市的街道不再车水马龙，也不见那些提着文件来去匆匆的商务精英，街上多是踩着拖鞋出来散步的情侣和老人。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人们都会选择卸下白日的伪装，释放累积的压力，去拥抱真实的自己。

一众稚气未脱的学生们仍在饭桌上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就连平日里话少的路明非也开始红着脸和别人聊了起来。

“兄弟姐妹们！”夏言红着脸说：“时候真的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啊，明天你们还得上课呢。”

赵孟华作为班长，也紧跟着附和道：“对对对，要是明天上课咱们都打瞌睡，老师要生气的。”

“下次再聚！”有人吆喝道。

“下次再聚…”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众人一拍即合，随即如鸟兽散。

当然，大家在离开之前，也纷纷向夏言表达了衷心的祝贺。

“嗝！”路明非打了一个饱嗝。

“都走了。”夏言眯着眼说。

“咱们也走！”路明非嚷嚷道。

夏言看着满桌狼藉，又瞟了一眼有些上头的路明非，微微笑了笑。

在出国前夕上演一出宴请八方的豪情戏码纵然爽快，可结局酒阑客散的场景也让夏言感到意兴阑珊。

喧嚣之后的寂寞，才更寂寞。

两人结了账后，拎着夏言收到的一大堆礼物，漫步在大街上。

有陈雯雯送的书，有苏晓樯送的手表，还有赵孟华送的一根皮带…每个同学都是带着礼物来的。

“都放你家吧。”夏言提议道。

路明非微微酒醒，马上反对道：“那怎么行，这是大家送你的东西啊。”

夏言无奈的说：“问题就是，我坐飞机去美国根本拿不了这么多东西，而且我走了之后，租的房子也要退掉了。”

“你要是不留着，我就只能扔了。”夏言幽幽地说。

路明非迟疑道：“那…那好吧。”

两人就这么提着东西一路走到了路明非家门口。

路明非掏出钥匙打开门，发现叔叔婶婶都己经睡着了，而堂弟路鸣泽正在卧室里偷偷玩夏言送给路明非的新电脑。

路鸣泽看见表哥回来了，露出了一个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不过路明非倒也没和他计较，而是先跟夏言一起把那些礼物都搬进了屋子里。

“准备什么时候走啊？”忙活完的路明非和夏言站在屋外的庭院里开始扯闲篇。

“明天面试完首接就走喽。”夏言笑嘻嘻地说：“到那里熟悉两个月就正式开学了。”

“明天？”路明非吃惊极了。

他没有想到离别的时刻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明日就要远赴重洋，天各一方了。

“好吧。”路明非依依不舍地说：“一定要加油啊，我以后还想去跟你混呢。”

夏言点了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二十多张红钞票塞给了路明非。

“干嘛。”路明非一脸茫然。

“校长发的奖金啊，还有两千多没花完。”夏言说：“我在美国学校里又花不出去，人家都是用的校园卡，我也懒得再去外面的银行里换钱了。”

路明非摆了摆手说：“我不要。”

夏言笑着说：“让你留着你就留着，总是用得到的。”

路明非沉默着把钱接在了手里。

“走了啊，回头见。”夏言转身挥手。

“哦，哦，路上注意安全。”路明非的脸上是一副还未回神的呆滞样子。

夏言的身形在远处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也没有转身，又继续向前走去。路明非就这么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与自己这平凡的世界再无半点联系。

“离别的时候更应该彰显男人的豪爽气概啊，哥哥，何必作此女儿态?”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