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珍珠和晴雯

“谢侯爷赐座。”

王熙凤脸上笑容不变，顺势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了半个身子，姿态优雅又不失恭敬。

贾珺并未落座，只是站在厅中，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凤姐儿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王熙凤连忙起身回话，脸上堆着笑：

“瞧侯爷说的，这不是听说侯爷乔迁新府，老太太心里惦记着，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侯爷如今贵为朝廷栋梁，这府里刚安顿下来，怕是缺人手使唤。”

“老太太便做主，挑了几个还算伶俐的丫头婆子过来，听候侯爷差遣。”

王熙凤说着，侧身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几个婆子，还有低眉顺眼的珍珠，以及站在一旁盯着贾珺看的晴雯：

“这几个婆子都是府里伺候惯了的，手脚麻利，也懂规矩。”

“这两个丫头，珍珠和晴雯，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针线活计，洒扫应对，都是极好的。”

“老太太的意思，侯爷府上初立，正是用人的时候，先让她们过来帮衬着，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侯爷只管打发回去就是。”

接着，王熙凤又指了指那些抬进来的礼品：“这些薄礼，也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侯爷不要嫌弃。”

贾珺的目光从珍珠和晴雯身上扫过，心中微微一动。

晴雯，十二钗又副钗之首，模样确实是贾府丫鬟里顶尖的，性子也是最烈的那个。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贾珺记得清楚，这个刚烈的女子，最终却落得个凄惨下场，被撵出大观园，病榻之上，孤苦无依，声声唤着“娘”。

此刻，那晴雯迎着贾珺的目光，竟没有丝毫怯懦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板，大胆地与他对视，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贾珺心中暗叹，果然是晴雯。虽为奴婢，却无半分奴颜媚骨。

目光转向旁边的珍珠，也就是后来的袭人，这个丫头倒是截然不同。

她只是悄悄抬眼飞快地瞟了贾珺一眼，正好对上贾珺看过来的视线，顿时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慌忙垂下头去。

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手指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心房砰砰直跳。

贾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在两个丫鬟身上停留太久，目光重新落回王熙凤脸上。

这两个丫鬟，一个如烈火玫瑰，一个似解语温花，性格迥异。

如今王熙凤将她们送来，其用意不言自明。

贾珺看向王熙凤，轻声道：“老太太有心了。”

他既没说收，也没说不收，态度模棱两可。

王熙凤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见贾珺这般反应，心中便知这位冠军侯果然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王熙凤脸上笑容不减，语气却更加小心谨慎了几分：

“侯爷说哪里话，您是咱们贾家的麒麟儿，老太太疼您还来不及呢。这府里刚收拾，千头万绪的，没几个得力的人怎么行？”

“珍珠和晴雯都是好丫鬟，手脚勤快，心思也细密，有她们在，也能替侯爷分担些琐事。至于那几个婆子，也都是府里管事的老人了，最是稳妥不过。”

贾珺不置可否，缓步走到那些礼品前，随手拿起那对白玉如意看了看，玉质温润，雕工精细，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凤姐儿，”贾珺放下玉如意，声音平缓，“老太太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人……”

贾珺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晴雯和珍珠，以及那几个垂手侍立的婆子。

王熙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贾珺，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拒绝。

“……我这里，自有安排。”

贾珺缓缓说道，“丫鬟婆子，我府中并不缺。”

这话一出，王熙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好。

这贾珺，果然是油盐不进！连老太太亲自挑选的人都不要，这是打定主意要和荣国府划清界限吗？

晴雯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恢复了那份倔强，挺直了脊背。

珍珠听到后头垂得更低了。

王熙凤脑子飞快地转着，连忙补救道：

“侯爷说的是。不过，老太太也是一片好心，想着侯爷身边总得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伺候才放心。珍珠和晴雯虽然年轻，但忠心是没得说的。”

贾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凤姐姐说笑了。我这冠军侯府，如今可不是宁国府，更不是荣国府的分支。用人自然有我的规矩。”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她强笑道：“侯爷教训的是，是我多嘴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贾珺看着王熙凤略显尴尬的神色，心中并无波澜。

荣国府想缓和关系，他明白。送人送礼，也是常规操作。

但他贾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旁支子弟了。

贾珺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这样吧，礼物我收下了，替我谢过老太太。至于婆子们你带回去吧，她们两个……”

贾珺的目光再次落在晴雯和珍珠身上。

“……就先留下吧。”

王熙凤闻言，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脸上立刻重新堆满了笑容，连忙应道：

“哎呀，侯爷肯留下她们，是她们的福气！老太太知道了，也定然高兴！”

能留下两个丫鬟，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至少，这示好的第一步，不算完全失败。

王熙凤赶紧朝着珍珠和晴雯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谢谢侯爷！”

珍珠怯生生地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呐：“谢侯爷。”

晴雯则挺直了腰板，福了一礼，动作却带着几分不情不愿道：“谢...侯爷。”

贾珺点了点头，对站在门口的亲兵吩咐道：“带她们下去，交给巧灵安排。”

“是！”亲兵应声，上前引着珍珠、晴雯往后院走去。

两人走后，厅内只剩下贾珺和王熙凤，还有她带来的几个抬礼物的仆人。

贾珺这才走到主位坐下，端起旁边侍女刚刚奉上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