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圣意，不可违！宁国府的罪，也恕不得！

宁国府门前，一片死寂之后的混乱。

贾母在地，人事不知，周围是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惊惶失措的呼喊与搀扶。

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有的掐人中，有的顺气，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石阶下传来两声微弱的呻吟。

地上的贾珍、贾蓉父子，不知是被这混乱惊扰，还是回光返照，竟然悠悠转醒。

模糊的视线中，他们看到了被众人围着，脸色惨白的老太太，也看到了门口那群熟悉又惊恐的荣国府面孔。

残存的求生本能让他们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老……老太太……”贾珍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听不真切。

“救……救……”贾蓉更是只发出了几个含糊的音节，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几欲昏死。

这微弱的呼救，让倒在地上的贾母猛地一个激灵，眼皮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贾母视线还有些模糊，耳边是鸳鸯焦急的呼唤：“老太太！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贾母茫然地看着周围，片刻后，记忆回笼，那道明黄的圣旨，那句“褫夺爵位”，还有贾珺冰冷的面容，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爵位……宁国府的爵位……”

贾母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恰在此时，贾珍父子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再次传来。

贾母循声望去，看到那两个蜷缩在地上，血污满身，如同烂泥般的人影，心头又是一痛。

但这一次，痛楚中夹杂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扶……扶我起来。”

贾母的声音依旧虚弱，鸳鸯和王夫人连忙用力，将她搀扶着站起身。

贾母的身体依旧在颤抖，脸色灰败，但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盯着前方那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贾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一些腰背，找回了一丝往日荣国府老祖宗的气度。

“珺哥儿……”

贾母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又强撑着几分长辈的口吻。

贾珺的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珍哥儿……珍哥儿他们……”

贾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艰难地说了下去：“他们糊涂，他们有错，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死不足惜！”

这话一出，不仅王夫人等人愣住了，连地上奄奄一息的贾珍都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贾母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贾珺，语气变得急促而恳切。

“可是，珺哥儿！宁国府的爵位，那是宁国公，是咱们的老祖宗，在尸山血海里挣下的功勋！”

“那是咱们贾家几代人的荣耀！是咱们贾家立足的根本啊！”

“如今宁国府被抄，珍哥儿他们伏法，这是罪有应得，老身无话可说。”

“可这爵位……这爵位不能夺啊！”

贾母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宁荣两府，一脉相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宁国府的爵位没了，那荣国府……我们整个贾家的脸面，也就跟着丢尽了啊！”

“以后宝玉他们，还怎么在京城立足？我们贾家，还怎么见人？”

她说到激动处，身体又开始摇晃，全靠鸳鸯死死撑着。

“珺哥儿！你如今是冠军侯，圣眷正隆，你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

贾母几乎是哀求地看着贾珺，浑浊的老眼中泪光闪烁。

“珺哥儿，你不要逞一时之快，你去跟圣上求求情，看在宁荣二公的份上，看在咱们贾家列祖列宗的份上，饶过这一次，留下这爵位吧！”

“哪怕……哪怕只是留个空名也好啊！求你了，珺哥儿！算老太太求你了！”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贾珺身上。

贾珺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贾母，看向她身后那些同样面带期盼与惊惧的荣国府众人。

最终，他的视线落回贾母那张布满泪痕与皱纹的脸上。

“逞一时之快？”

贾珺冷哼一声，讥讽道：

“事情的真相，老太太你难道不清楚？”

“当初我被构陷，被送去镇北城死囚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站出来，劝贾珍不要逞一时之快？”

“贾府子弟，骄奢淫逸，不思进取，只知享乐。”

“若是还不吸取此次宁国府的教训，再不警醒，继续沉沦下去，才会真正堕落祖宗威名，犯下滔天大祸！”

“老太太。”

“圣意，不可违。”

“宁国府的罪，也恕不得。”

话音落下，贾珺不再停留，大步朝着宁国府内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冷硬的背影。

贾珺的话，狠狠砸在每一个荣国府人的心头。

贾母浑身剧颤，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王夫人、王熙凤、李纨等人，一个个面色惨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扶着摇摇欲坠的贾母。

恰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官服，面色焦虑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正是闻讯而来的贾政。

他看到眼前宁国府的惨状，看到在地的母亲，还有贾珺离去的背影，以及地上残留的血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听着周围下人低声的议论，以及方才贾珺那振聋发聩的警告，贾政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愧色与羞惭。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认同了贾珺的判断。

贾家……确实到了不得不警醒的地步了。

贾母满脸绝望道：

“不……不能这样！”

“宁国府不能被抄家！”

“传下来的爵位……不能消失！”

“鸳鸯！”

“扶我起来！扶我进宫！”

“我要进宫！我要去见太后！求太后开恩！”

鸳鸯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劝阻。

“老太太！您身子要紧啊！”

“宫里规矩大，您现在……”

就在这一片混乱，贾母挣扎着要去宫门之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哼！说的好！”

“贾家若真有这样的子孙，何愁不能中兴！”

“不愧是朕的冠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