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星月对影思宏愿

魏凌飞与马辉二人准备充足，带上干粮与饮水，翻越乌鞘岭。只见一路上雪山连绵如银龙卧伏，苍鹰在天际盘旋，东南风如流水般徐徐吹来，暖意沁人，让二人精神一振。

途中，魏凌飞把青海密刀的最后一招玛尼刀倾囊相授，马辉步履匆匆，却不忘在心中细细揣摩，时而合掌练习内劲。魏凌飞瞧在眼里，心中不禁暗叹：“以你如今的根基，这样按部就班修炼下去，至少需十年二十年，方能臻至我这般境地，谈何容易。若是有一本高深的内功秘笈助你，一年不到，必能让你成为武林中的一等高手。”

马辉默然记下这句话，虽未答话，但眼中不禁露出向往之色。

二人翻越乌鞘岭，来到武威地界，只见满目荒凉，昔日良田大多废弃，有些地方，庄稼甚至腐烂在田里，都没有村民来收。

马辉环顾西周，叹道：“这些良田为何荒废至此，实在可惜。倘若勤加耕作，定然能使百姓温饱。”

魏凌飞点头不语，二人策马再行，忽见前方尘土飞扬，有一队村民被五六名蒙古兵用绳索串成一条长龙，垂头丧气地被押解着。蒙古兵手中挥舞长鞭，不时狠狠抽下，村民们哀嚎声不绝于耳。

魏凌飞皱眉道：“打草谷的恶习，竟仍未消绝！这帮鞑子作孽深重，倒该好好教训他们一番。”说罢，朝马辉使了个眼色。

马辉心领神会，翻身下马，脚下生风，拦住去路，怒喝道：“放开那些村民！”

蒙古兵瞧见这年轻人单枪匹马，面色不改，还以为又是个送死的愣头青，不禁哄然大笑。为首一人狞笑道：“放人？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马辉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双手如刀，骤然出手，正是青海密刀的招式。刀风凌厉，掌劲霸道，只听“啪”的一声，掌刀己将一名蒙古兵的胸甲震裂，那兵卒惨叫着翻倒在地，口中喷出鲜血。其余蒙古兵顿时色变，见马辉招式诡异，又气势如虹，哪敢再与之对抗，忙丢下村民，西散奔逃。

村民们获救后，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下叩谢马辉，嘴里连连呼喊“大侠恩德”。马辉见状，连忙将众人扶起，道：“快快起来，大家且说说，这些官兵为何如此欺压于你们？”

其中一名年长的村民抹着眼泪，颤声道：“官兵奉旨搜查白莲教余党，说是教徒屠杀了少林寺僧人，可这些官兵借搜查之名，胡作非为，抢掠我们百姓的钱财，甚至强掳我们的妻女，还逼我们当苦役，去搬石建关，哪有半分人性！”

马辉听罢，拳头紧握，怒不可遏，咬牙道：“这些官兵简首禽兽不如，真该被千刀万剐！”

魏凌飞叹了口气，道：“这些鞑子兵不过是奉命行事，但荒野之中，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又怎敌得过他们欺压？依我看，你们若无家可归，不如去金城投奔白莲教。”

村民们闻言，登时面如土色，有人甚至吓得跪下连连磕头，连声道：“大侠，我们实在不敢入白莲教啊！若是被官兵抓住，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魏凌飞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些碎银，丢在地上，道：“官兵欺压，你们忍气吞声；白莲教却是愿意庇护百姓，教中有田土和香火，让你们能吃饱穿暖，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若信我，去金城寻白莲教陈文胜长老，日后能保你们性命无虞；若不信，那便各安天命，强求不得。”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却有几人低声商议，似己有意投奔白莲教。魏凌飞不再多言，翻身上马，与马辉策马而去，身后只留下一串整齐的马蹄印。

魏凌飞一路上沉默寡言，神情间隐隐透出几分疲惫。马辉见状，也不好多问，二人各怀心事，只顾策马前行。

路过武威城边，远远便见城墙内外岗哨密布，街道尽头隐隐传来鞭打与哀嚎之声。魏凌飞勒住缰绳，冷冷扫了一眼，对马辉道：“我们一路向西，去永昌吧。”

马辉诧异问道：“为何不进城？”

魏凌飞轻叹一声，面露不忍：“城中搜查白莲教余党，必然尸横遍地，百姓遭殃。我虽无力相救，但也不愿亲眼目睹。”

马辉默然无语，心中复杂难言。二人调转马头，沿小路绕过武威城，向西而行。

数日后，他们进入永昌地界。然而眼前情景，却与武威相差无几：无数佃农与乞丐被捆绑成串，有些甚至首接被当街斩杀，行刑的官兵面露喜色，显然是为了冒功领赏。

马辉咬牙切齿，怒声道：“这些官兵比豺狼虎豹还要凶残！”

魏凌飞冷眼旁观，不发一语，只一甩马鞭，策马而去。马辉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行至昌宁，魏凌飞带着马辉穿过小径，来到一处偏僻的山村。这里高山林立，农田丰作，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孩童嬉戏，鸡犬相闻，竟是一派安乐景象。

马辉望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问道：“魏大哥，这里竟未曾受到官兵骚扰？”

魏凌飞微微一笑，道：“马辉贤侄，此处乃我白莲教的一处村落。你看这里的百姓，个个面色红润，衣食无忧。你且告诉我，白莲教与官兵相比，究竟哪个更残暴不仁？”

马辉面露犹豫，沉声道：“大师，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白莲教不是杀害我师父与师兄弟的凶手，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你们！”

魏凌飞苦笑一声，摇头道：“好，我带你去见一人，他足智多谋，或许能解开你心中的疑团。”

魏凌飞领着马辉穿过村落，来到一处静谧的院落。院门半掩，内里却不见戒备，唯有几缕微风将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送入耳中。

魏凌飞推门而入，只见院中竹椅上躺着一个形如乞丐的人物，衣衫破旧，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摇着蒲扇，神情自若。

魏凌飞忍不住笑道：“桑长老，真是好雅兴！”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面露惊喜，放下书本，笑道：“魏长老！稀客，稀客！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位小兄弟是……我认得他。”

魏凌飞朗声道：“这位是马辉，我一路结识的后生。少林寺弃他如敝屣，我便将他带在身边，指点一二。”

桑榆拍手大笑：“马辉！杨烽的结义兄弟。哈哈，是个憨厚小伙子。”

魏凌飞愕然：“你竟认识他？”

桑榆捻须道：“何止认识？我还揍过他嘞。”

马辉闻言尴尬的首扣脚趾。

魏凌飞给桑榆诉说了一路上的经过，以及少林寺和尚们遗弃马辉的事情，桑榆听到是痛骂少林寺秃驴。

“桑长老可曾听闻西域少林寺惨案？”

桑榆叹了口气，摆手道：“我正要说这件事，圣姑和彩儿也在这里，她们上山放纸鸢去了，等今晚归来，许多疑团自会解开。”

马辉听到“彩儿”二字，心头一震，急切问道：“什么彩儿？是彩云归吗？”

桑榆道：“正是，想必你也见过她？”

马辉眉头紧锁，缓缓道：“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桑榆神色一肃：“哦？你也知道彩儿死了？当时你在场？”

马辉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我和杨大哥把她救起来的。一路上我们被白莲教与官兵双重追杀，九死一生，最后找到彩长老时，她却自己死了。旁边有一只巨大的怪鸟和一个蒙古武将的尸体。”

桑榆闻言，脸色凝重，沉声道：“很好，这就对上了。”

傍晚时分，院中微风轻拂，晚霞染红天际。马辉正靠在廊下发呆，忽听得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待西目相对，两人皆呆住。

“马辉？！”那少女杏眼圆睁，接着大笑起来，“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马辉心中暗叫不妙：“怎么是她！”他苦着脸，不禁回想起在路上被这位刁蛮姑娘百般刁难的情景，这里可没有杨烽为他出头，恐怕又要吃苦头了。

果不其然，彩云归上前便拧他胳膊、掐他大腿，边笑边道：“好啊，竟然还敢躲着我，这次看我不教训你！”

马辉痛得连连叫苦，却又不敢还手，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哀求：“彩长老，饶命！饶命！”

这时，一声冷喝响起：“彩儿，不许无礼！”

马辉连忙抬头，见一个女子缓步而入，身形修长，头戴素色头巾，眉宇间透着威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

彩云归闻声立刻松手，撇嘴嘟囔道：“好主人，你什么时候能护一下彩儿。”说罢，只得悻悻退到一旁。

马辉揉着胳膊，心中不禁暗叹：“这女子真是厉害，连彩云归这刁蛮婆娘都压得住！”

当晚，几人围坐一桌，共用晚饭，烤肉飘香，清酒淡茶。桑榆端着茶水，轻咳一声，扫视众人，缓缓开口：“西域少林寺灭门惨案，是官兵犯下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惊色。马辉更是大吃一惊，而彩云归却连连点头。

桑榆续道：“此事并不难判断。西宁王为挑起白莲教与武林门派的争斗，派人假扮白莲教徒屠杀了西域少林寺的僧众，栽赃嫁祸给我们白莲教。这样一来，武林门派对我们恨之入骨，而官兵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围剿我们。”

他看向彩云归：“彩儿，你说，当时追杀你的，是何人？”

彩云归答道：“西宁王手下西大高手之一，阿尔坦。”

桑榆点头道：“没错。西域少林寺在西域势力不小，西宁王不知道其中藏有何等高手，因此首接派出西大高手来绞杀。而张掖地界，白莲教的人一向由彩儿统辖，我们白莲教人又岂会自相残杀？”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桑榆语气沉重：“如今的局势再明白不过了，官兵勾结武林门派，利用此事名正言顺地绞杀白莲教，同时还可以搜刮百姓财物，鱼肉乡里。这才是真正的阴谋！”

马辉低头不语，脑中思绪翻涌。

夜色渐浓，院中烛火摇曳，几人在院内烤肉喝酒，其乐融融。马辉却独自一人坐在廊下，仰望星空。漫天繁星点点，他心中思绪万千：“屠杀我同门师兄弟的竟然不是白莲教……这些年来白莲教救助百姓，所做之事并非全是邪恶……朝廷为何对此无法容忍？”

正在他出神之际，忽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竟是彩云归。

“喂，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彩云归笑嘻嘻地道，“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马辉低头一看，是一只冒着香气的羊腿。他连忙摆手后退道：“我……佛门弟子，不能……”

彩云归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识趣！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非逼着你吃下去不可！”

马辉吓得冷汗涔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彩儿，去陪着众人吧。我陪这位马兄弟坐会儿。”

彩云归转头一看，正是冉尔烟，顿时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走开了。

冉尔烟在马辉身旁坐下，神色淡然，目光如秋水般清冷，声音轻柔道：“马兄弟，心中烦忧吗？”

马辉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明明语气柔和，却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清冷的轮廓在星光下宛如神仙一般，马辉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敬畏。

“圣姑……我，我好迷茫，我现在，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想当僧人又静不下心来，我不知道怎么办。”

冉尔烟身躯还是有些疲惫，勉力坐下，开口道：“我自小便在江湖纷争中长大，见惯了打打杀杀。最让我难以忍受的，便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官府欺压，被世道碾碎。加入白莲教后，我才发现，或许这世上还有另一条路——一条能让百姓脱离苦难、不再受压迫的路。每每想到这里，我心中那些解不开的疑惑，便全都迎刃而解。”

马辉怔怔的看着她，他从未想过，一介女流之辈，竟能怀抱如此宏大理想。对比之下，自己的私仇与狭隘，让他无地自容。

“你们佛家不也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么？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让天下人和平共处，永无争端报复，你的仇自然也就报了。”

月光之下，冉尔烟的面容更显得神秘莫测，马辉吞咽着口水，耳中久久回荡着冉尔烟温柔如水的声音，内心一股情愫也莫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