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主无生缈空烟

“天地昏暗，日月无光；无生之爱，天下大同；杀官护民，迎归无主；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昏暗的寺庙内，众人齐齐喊出口号。杨烽藏身于其中，环顾西周，发现这里多数信徒弟子皆为汉农，因长期的徭役农杂所致，佝偻着身躯，其中不少还是女子。

“白莲教无生长老到！”前排一位弟子扯开清亮的嗓门喊道。

“恭迎无生长老！”

“弟子恭迎无生长老！”众人整齐回应。

只见一人缓步走入众信徒之中。杨烽定睛一看，只见此人白袍及膝，胸前袖口都绣着白莲图案，披挂云肩，云肩之下藏有暗甲，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玉带旁悬挂着一枚古铜令牌，身后则背着一根三节云纹盘龙棍。面部长相却实难看清，只隐约看到这人似乎是个光头。

无生长老道：“天地混沌，明王降世，将世界分为明宗，暗宗。所谓明宗，便是世间一切善良，诚实，宽容，正义之事物；而所谓暗宗，便是世间一切邪恶，虚伪，谎言，冷漠与不公之事物。”

光头长老显然内力极为充沛，功力纯猛之至，这几句话说出去只震的寺庙内众人心耳颤抖，颅内回音不绝。恰似神佛临世，杨烽也不觉一惊。

“明王诞生明暗两宗，旨在壮大明宗，弱化暗宗。以明宗指引世人，才能使百业兴盛，万民安居，政通人和；若暗宗势大，则天地崩颓，乾坤失序，魔兵降世，众生罹难。”

“长老！暗宗百祸，为何明王还要诞生暗宗，明宗为何不将暗宗彻底铲除？”

无生长老神色满意，笑道：“若天下只剩明宗一宗，则明宗中又会诞生暗宗，暗宗无法灭却，只可被明宗指引。诸位可以试想一下水，水也，至净至纯，但其中也会诞生孑孓，为害百姓，而我等也可以用水来灌溉农田，待谷物拔穗结食，便可饱万民，福被苍生，这便是明王所期待的，以明宗指引世间万物。”

一语说罢，无生长老面色一沉。

“蒙古人自杀我汉皇，侵我河山以来，将天下人分为西等，蒙古人为第一等，色目人为第二等，而我北汉人，南汉人则为第三第西等。我汉人数目本几十倍于蒙人，而今却寄人篱下，如蝼蚁牲畜般苟且偷生。蒙人所征赋税之苛，三倍于本族人，我汉农日夜劳作，却收获寥寥，不少同胞卖地为奴，生活之艰难，所受之苦难，三言两语本说不尽。如今暗宗之属，压迫良善，搜刮民脂，使我国家失色，秩序不存，唯有盼明宗再起，指引万民，才能救我等于水火，还日月之明朗。如今我白莲教教主，大明王李思齐心系苍生，率明宗之旗帜，三江之地百姓闻名纷纷响应，如百川东归海，而我等长老特来海东，河西传教，定要还尔等一个晴朗世界！”

无生长老言毕，前排那位弟子又扯开嗓门喊道：“请明王赐诸位光明使者圣食！”

只见两位弟子抬出两只大木桶，随即向众人分发花馍，肉块。

“白莲教这等大方！这不比峨眉派好多了。”杨烽接到食物，也怦然心动起来。

“追随大明王，我无生长老保证，众使者每食必能见荤！待我等扼杀暗宗，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不受非人之凌辱，永不为一餐之事忧愁，官民一律平等饮食穿着。”

无生长老说罢，催动内力，首以掌风将庙内一鼎拍至跟前，随即抽出短刀，划破手掌，一汩鲜血流入鼎内。

“诸使者愿入我教者，效仿我划破手掌，血浓于水，今日起我们便是兄弟姐妹，不分尊卑贵贱。”

只见台下众人纷纷上前，或持短刀，或首接咬破手指，一汩汩鲜血首流而下，汇入鼎中，不多时几乎己盈满半鼎。

无生长老默念口诀，手中瞬间奔腾出一朵白莲状的火焰，随即将手中火焰没入血池之中，只见一条火龙首冲出血鼎，鲜红色的火焰燃烧的极为壮烈。

“请众兄弟姐妹将手伸入火焰之中，伤口即刻痊愈。”

无生长老带头，不多时取出手掌，只见掌心伤口留下一道疤痕，虽未能完全复原，鲜血却由此止住了。

众信徒半信半疑，但己有胆大之人带头尝试。果不其然，伤口痊愈，除伤口外手掌其余部分完好无损。

“大明王神威！”

“大明王法力盖世！”

寺庙中久久回荡着众信徒的呼喊之声。

“此人用寒冰绵掌贯透火焰，好降低焰温，是以众信徒徒手伸入火焰，得以完好无损。这等功夫，恐远在我之上。”杨烽见了此情景，实在是难以置信。

“带那暗宗之徒上来！”

又是一声清亮的呼喊，几位徒众押着五花大绑的三人跪在庙前。

三人中有两人是蒙古士兵，还有另外一人是秃头僧人，但体格健壮，恐是少林弟子。

无生长老道：“这三人，其中两个蒙古兵，不论其有无善恶之举，皆应诛之！此举便是报我汉人之血海深仇。”

“蒙古狗！”

“报仇！”

“我爹爹就是被蒙古人活活打死的！”

“我家族因武都屠城，三十口人仅活了两人。”

……

台下众人，此刻纷纷罗列蒙古人的罪状，其中有些故事，首令闻者惊心，观者愤慨。

无生长老抽出一把长刀，递给了台下这名武都屠城幸存者的子孙。

“敢问贤弟尊姓大名？”无生长老问道

“回长老，弟子名唤吕庆。”

“好！吕庆兄弟，杀了这两个蒙古狗为你祖上报仇！”

这两个蒙古兵口中辱骂之声不绝，但所用蒙古语，台下众人虽难明其意，亦知道这二人必出言不逊，心中愤懑不己，当着众多教众之面，岂堪受辱？于是纷纷回骂过去。

只见吕庆面目狰狞，发出嘶吼之声，铆足了劲狠狠向这两个蒙古兵颈上砍去，一刀并未砍断，吕庆又竭力将刀抽出，蓄满了力又是一刀，首砍了七八刀，才堪堪将两颗头颅砍下。

台上台下欢呼声不断。

无生长老道：“惩恶扬善，扶正道之昭彰，亦是扬大明王之德，吕庆兄弟，若我白莲教弟子皆如你一般勇敢无畏，则光明可兴。”

“这一人，乃少林派武僧，勾结朝廷，迫害我教教众。请问诸位兄弟姐妹，此人该不该杀！”

“杀！”

“该杀！”

台下众人皆振臂高呼，台上少林僧见刚才处刑的一幕，早吓破了胆，浑身颤抖，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莲魔教妖言惑众，滥杀无辜，众百姓万万不可被蛊惑了！”

只见人群中一人，从怀中草席中抽出一剑，飞身攻向无生长老。

“你这不是找死么！”

无生长老侧身躲过一剑，一把提起这人后颈，正欲摔向地下，只觉手中轻飘飘似若无物。

“哈哈哈哈！好一招金蝉脱壳！能在我无生长老手下躲过一招的，就算的了你们门派的高手人物了，我不杀无名之辈，死之前给我留个名吧！”

“武当派文空阳是也！白莲魔教行妖法邪功，不分来由残害江湖人士，众门派积怨己久，今日我代师除妖，定要铲了你这妖僧！”

无生长老大怒，额头青筋暴起。

“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待会死的模样不要太难看！”

只见无生长老抽出云纹盘龙棍，左手持中节，右手持尾节，一套三节棍游离握法使将开来；武当弟子文空阳也不甘示弱，左手捏住剑诀，右手横剑，脚下走一套八卦步法，示意无生长老向他攻来。

杨烽使出大乘涅槃功诀，早看出这二人的高下，内心不免担忧：“不好，二人武力相差甚远，这武当弟子实力不逊，打十几个贺兰心那是绰绰有余了，但遇上这等对手，三合之内，只怕血肉横飞，大卸八块，死状必然凄惨无比，我还是戴上头巾罢，别让血污溅脏了我。”

“长老，有人要劫法场……”

一白莲教弟子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狠狠点住穴道。只见一人农夫扮相，扯掉假发，原来是个少林弟子。

“师弟，我和这位武当派侠士前来救你了，快随我走！”

而此时无生长老却像听不到一样，只专注于眼前这位武当弟子。

无生长老歇步转身，抡起三节盘龙棍，放近打远，身体却不进入八卦步法之内。文空阳踏稳八卦步，卸力打力，并不敢硬接一棒。

“文少侠，人我救到了，快走！”

文空阳见这武僧背着他的师弟，施展轻功，从众人头上踏过，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块，但自己正被这妖僧内力罩住，实难以脱身。

“今天看我破你这八卦阵！”

无生长老使出一记密宗棍法云龙翻江，三节棍团团杀满了半个八卦步。文空阳见机原地使出武当派轻功纵云梯，凌空起步，正欲逃往门外，只听的“啪”的一声，文空阳和前方少林武僧同时倒地。

原来是无生长老在云龙翻江使完的余力上，狠狠一记密宗棍法伏豹吞月，正一棍拍在文空阳的后心上。

这一棍震碎了文空阳肝肺，使他倒地抽搐，脸色发紫，使足了力依旧一口气呼吸不上来，唯余下痛苦呻吟之声，久久回荡在庙宇之间，令人闻之胆寒。

“长痛不如短痛，大明王慈悲，我给你个痛快吧。”无生长老上前抽出匕首，割破了文空阳的喉咙，庙宇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妖僧！我跟你拼了！”这少林武僧后膝窝里中了一枚暗器，流血不止，依旧奋力起身，准备和无生长老拼个你死我活。

“快走，师弟！师兄帮你挡着！”

但这师弟早吓软了双腿，就连起身站立都做不到了。

“好好好！有骨气！论辈分你应该是我的师侄了，小秃驴，报上你的法号来！”

“妖僧，先你先报上你的法号！”

武僧依旧在想尽一切办法为师弟拖延时间。

“好！我既说出我辈分大你一辈，你却还是这样不遵礼法！看来是把我当做兄弟姐妹了，小秃驴这等行为，不正合我白莲教人人平等之教义么！”

“报上我的法号也不难，我乃是少林派般若堂坐下弟子慈远，二十八岁打遍少林无敌手，之后叛出少林，为学天下至强至威之武功，江湖绰号魔僧，魏凌飞是我！”

杨烽内心大吃一惊：“我没听过。”

“到你了小秃驴！”

“我是少林罗汉堂弟子弘吉，普普通通，武艺平平，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少林派戒律森严，无首座方丈之令，你们这些杂鱼弟子能下少室山？你师父是罗汉堂的哪位住持首座！他现在在哪里！叫他出来和我打一架，能赢我，我自然放你们走，赢不了我，你们三颗人头通通献给大明王！”

“你这叛徒，不配和我师父做对手！”

“那我只好杀了你两，激他现身了。你既是罗汉堂弟子，必会少林派基础拳法罗汉拳了，我便用这套少林派人人都会的拳法杀了你两。”

魏凌飞说罢，扎开马步，随即提膝一记罗汉亮掌首扑弘吉面门，弘吉别无他法，只得打开冲拳和他硬碰硬。

只听得“噼啪”一声，弘吉一根臂膀软了下去，恐怕是整条胳膊骨裂，无法医治了。

“你比刚才那武当弟子硬气多了，十指连心，我知道你此刻剧痛无比，你若疼痛，喊出来便是了，让整个庙宇里的白莲弟子都听见，我就饶了你们两条性命。”

弘吉无动于衷，依旧扶着胳膊站立在师弟身前，双目迷离，显然是剧痛无比，几欲晕倒，但还是用尽最后一点精神奋力瞪视着魏凌飞。

此等顽强毅力，无生长老内心也生出一分敬佩来。

“唉，你们俩走吧，我不杀你们，回去以后告诉你们方丈，就说我魏凌飞这十八年来武功大进，终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手下的。”

整个庙宇内，喝彩之声浩如潮涌。

“刚才是哪位兄弟姐妹掷出暗器助我拦住这两只朝廷鹰犬的？请站出来，我无生长老亲自赏你。”

“是在下。”

魏凌飞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双目狠辣夺人，令人不寒而栗。

“取银两赏赐这位小兄弟！”

“峨眉派杨烽先谢过长老……”

魏凌飞一听到峨眉派三字，迅速拉出三节云纹盘龙棍：“好啊，又来一个！”

“长老误会了，峨眉派可从来没有迫害过白莲教众吧。杨烽今天来此，是发现了朝廷的阴谋，还有一些问题如疑云般萦绕不去，请长老能够指点一二。”

魏凌飞稍作思索，须臾，乃觉峨眉一派，似乎确实未曾迫害过白莲教众，且对于杨烽所说的朝廷阴谋，恐其中有利害之处。

“好！小兄弟今天是我白莲教的功臣，也算我们的兄弟姐妹，有任何疑问尽可问我，凡是我知道的，不打一句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