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石断金

玉门关的残垣在暮色中泛着血光，沈清越抓起把混着黍米壳的墙灰。关外朔风卷着沙砾扑在脸上，她忽然抬脚踹向半塌的烽燧台，夯土簌簌剥落处，露出内里拇指粗的青铜管——正是慕容氏暗渠的标志性构造。

"取火油来！"她将浸油的麻绳塞入铜管。当蓝焰顺着管线窜入地底时，整片戈壁突然震颤，三十丈外的沙丘轰然塌陷，露出埋在地下的铸铁机关。齿轮咬合声里，漠北特有的狼头战车缓缓升起，车辕处还沾着青州特产的朱砂。

萧景珩的玄甲卫围拢过来时，沈清越己攀上战车残骸。她撬开机关匣，取出半卷未燃尽的密信："...腊月初八子时，引黑水河改道冲毁..."朱砂批注的笔迹，与三年前工部核准堤坝的文书如出一辙。

"陛下好算计。"她扬了扬信纸，"连黑水河汛期都算准了。"突然挥剑劈开车轴，铸铁断裂处显出新淬火的蓝纹——这分明是上月才从幽州军器监运走的精铁。

幽州军器监的熔炉冒着诡异青烟，沈清越戴着自制的猪脬手套，钳起块未冷却的铁胚。淬火池突然沸腾，池底沉淀的黑色砂石吸附在磁石上——正是玉门关墙灰中的漠北寒石。

"难怪兵器易折。"她将铁胚掷入水槽，刺啦声中腾起硫磺雾气，"淬火时掺入寒石，表面刚硬内里酥脆。"

监正突然暴起，铁钳首取她后心。沈清越旋身避开，袖中滑落的铜尺精准刺入对方肩井穴："三年前你呈上的《淬火十法》，第七页的配比被人撕了吧？"她抖开从密室搜出的完整书册，缺失那页正记载着寒石危害。

当夜，军器监地窖挖出成箱漠北金币。王砚之验看钱币上的戳记，冷汗涔涔："这是...这是太后六十大寿时，陇西李氏进贡的贺礼！"

沈清越立在太后寝宫的飞檐上，看着禁军撞开佛堂暗门。檀香缭绕的密室中，三百尊金佛肚内空空如也，底座却暗藏机关。她转动佛像手中的念珠，地砖突然下陷，露出成捆的漠北狼旗——旗角绣着的双鱼纹，与冷宫梁上的白绫暗合。

"哀家小瞧你了。"太后的护甲刮过金佛，"当年就该让那根白绫勒紧三寸。"

沈清越突然扯开供桌黄幔，暗格里滚出的不是佛经，而是工部历年军械图纸。最上方那卷《连弩改良策》的批红处，赫然是萧景珩登基前的字迹："此弩机枢过灵，易为敌用，当缓图之。"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她抚过图纸上被朱笔划掉的连射装置，"难怪边军连弩十年未换。"

佛堂外突然喊杀震天，陇西死士的弯刀砍翻禁军。沈清越掀翻香案，藏在案底的劲弩机括弹射，淬毒的短箭正中太后右腕。老妇人倒地时，腕间滑落的翡翠镯碎成两半——内壁竟用波斯文刻着"慕容"字样。

黄河凌汛的轰鸣声中，沈清越站在新筑的分水堰上。改良的鱼嘴堰用火山灰混凝土浇筑，十丈长的堰体如巨剑劈开浊浪。对岸堤坝突然垮塌，混着冰凌的洪水首扑而来，她却纹丝不动："开闸！"

三十架改良水车同时转动，泄洪道内预埋的青铜网兜住上游冲下的巨木。王砚之突然惊呼："网上有字！"沈清越扯过浮木，树皮刻着的"李"字还在渗着松脂——这正是陇西私伐皇林铁证。

当夜，她率工部匠人溯流而上。在皇林深处的伐木场，新砍的巨木还淌着汁液。树桩年轮间钉着的青铜钉，正与玉门关机关匣里的配件同源。守林老卒醉倒窝棚，怀中的漠北烈酒瓶上，双鱼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沈清越的洛阳铲破开冻土，在林场深处挖出铸铁熔炉。未燃尽的煤块中混着漠北寒石，熔渣里还裹着半枚工部令牌。她突然踹翻熔炉，暗格中滚出成卷的《兵器图谱》，边角盖着己故户部尚书的私印。

"难怪兵部年年喊缺铁..."她抖开图谱，改良的陌刀设计被朱笔划掉，"原来精铁都熔成了这个！"剑尖挑起个青铜狼头——正是漠北军旗上的装饰。

黎明时分，玄甲卫包围陇西李氏宗祠。沈清越劈开祠堂匾额，中空的匾内掉出漠北王庭的羊皮地图。当族老举着先帝御赐的铁券冲来时，她突然冷笑："太宗赐的是丹书铁券，你这铁片上的鎏金...怕是掺了漠北金砂？"

沈清越站在重修的玉门关城头，看着工匠将寒石掺入特制混凝土。新筑的瓮城在烈日下泛着青黑光泽，漠北投石车砸来的巨石触墙即碎。关外突然响起古怪号角，敌军阵中推出十丈高的攻城塔——木质骨架间闪烁的，分明是慕容氏暗渠的青铜构件。

"放！"她挥动令旗。城墙暗孔中射出改良的磷火箭，附着在木塔上的寒石混凝土遇火即爆，将攻城器械炸成碎片。烟尘中突然冲出匹汗血马，马上将领的面甲被气浪掀开，露出萧景珩苍白的脸。

"陛下亲自来送死？"她搭箭拉弓，铁箭却射向左侧沙丘。塌陷的流沙中露出铸铁机关，正是控制地下暗渠的总闸。黄河水突然改道，混着混凝土碎块将漠北骑兵冲得人仰马翻。

当夜，沈清越在关墙裂缝处找到块带血的玉佩。螭纹断裂处，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药方——正是她穿越那日，原主悬梁前服用的毒药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