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朝堂博弈

这日早朝，吏部尚书张子谦眉宇间凝结着重重心事。

陛下虽己下旨为太子与自家女儿赐婚，却迟迟未定下成亲日期，这般悬而未决的态势，让他隐隐担忧是否会横生变数。

更让他焦心的是，此前二十顷田地被大理寺查收，家底本就受损，眼下还要供养五千私兵，如此境况，该如何为女儿筹措一份体面的嫁妆？

思绪正纷乱间，他又想起太子前几日登门的情形。彼时太子言语间多有暗示，提及大皇子己在礼部任职、二皇子于工部理事，而自己至今尚无差事，言辞恳切地希望他能上奏陛下，允准太子进入六部参与政务。

身为未来的太子岳父，张子谦自然盼着太子能早日亲政，可他刚刚回朝没几天，若此时进言，会不会再次触怒龙颜？但若按兵不动，又该如何向太子交代？

近段时间，王太师数次邀他聚会，他多以事务繁忙为由推辞，不想竟因此惹怒了王太师一系。如今在朝堂之上，即便他提出建议，恐怕也难获支持，弄不好还会招致攻讦。

眼看早朝即将结束，张子谦仍未拿定主意。太子频频向他投来目光，那眼神中满是催促与期待。无奈之下，张子谦只得硬着头皮出列。

“陛下，” 他声音略显干涩，“太子如今己十七岁，正值成家立业的年纪。既然陛下己赐下婚约，臣以为，是时候让太子到六部历练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寂静无声。众官员悄悄抬眼望向御座上的景元帝，只见陛下面无表情，缓缓开口问道：“太师对此有何看法？”

王太师在张子谦开口时，己是怒火中烧。心想：不过是赐了个婚，就敢笃定太子能继位，竟想抛下我们另寻靠山？但在陛下问话的瞬间，他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陛下，”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成婚后才开始历练的。当然，太子乃未来储君，是否现在开始历练，还需陛下圣裁。”

景元帝心中暗忖：这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转念又想，他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莫非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张子谦听闻王太师的话，担心其党羽会跳出来反对，连忙接话：“虽说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成婚后才历练，但太子己获赐婚，臣认为当下即可开始。”

“嗯，” 景元帝微微颔首，“那爱卿觉得，太子去哪个部历练合适呢？”

张子谦细细思索：若让太子来吏部，有自己照拂，太子定能轻松做出业绩，在陛下跟前博取好感。可如此一来，自己行事难免会束手束脚。

思忖片刻，他有了主意：“不如让太子去户部吧！”

太子闻言，心中一阵窃喜。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若能将其掌握在手中，无异于握住了国家命脉。他看向张子谦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赏，张子谦亦心领神会。

王太师见状，气得暗自咬牙。这张子谦不仅改换门庭，还暗地里向己方发难，绝不能再纵容下去，必须尽快除掉他。

念及此，他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大寿将至，此次寿筵不仅有朝中大臣，西大世家的人也会前来。不如让太子主理此事？”

站在前列的太子听闻，心中又是一喜。若能得到这个机会，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接触西大世家，若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储君之位将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向后方的张子谦，朝他使了个眼色。

然而，张子谦却误以为太子不愿接手此事，连忙进言：“陛下寿筵己筹备多时，若贸然让太子参与，恐会打乱原本的安排。”

太子见状，颇为无奈。心想：我明明是觉得办寿筵是个好机会。

张子谦的话也让礼部侍郎急了眼。大皇子是他的女婿，此刻正与他一同负责寿筵筹备。这差事办好了，陛下定会龙颜大悦，功绩自然归女婿所有。但若太子插手，这功绩该如何算？

于是，礼部侍郎孙屿川立刻站出来附和：“张尚书所言极是，陛下寿筵何等重要，还是由有经验的人操办更为稳妥。”

太子心中怒火渐生，暗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瞧不上我吗？是怕我办砸了不成？

堂下众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景元帝尽收眼底。他心中有了主意，沉吟片刻，最终决断：“还是让太子先去户部历练吧。”

散朝的钟鼓声在宫殿长廊回荡，官员们鱼贯而出，太子却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待张子谦走到宫门前时，他快步上前将其拦下。

锦袍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太子语气带着明显的愠怒：“张尚书这是怎么回事？父皇寿筵分明是个绝佳机会，你怎就看不懂我的意思？”

张子谦见太子面色铁青，这才惊觉自己在朝堂上会错了意，忙撩起官袍前摆躬身一揖：“殿下恕罪，是臣愚钝，未能领会您的深意。”

他抬眼时见太子眉间仍是煞气，连忙解释道，“可这寿筵实非易事啊，您想那礼部侍郎是大皇子的岳父，大皇子又在礼部当差，他们岂会甘心把功劳让给您？怕是早就备好了绊子，届时若出半点差池，陛下动怒不说，您的名声也要受损啊。”

太子背着手在青砖地上踱了两步，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原本想借寿筵结交西大世家的盘算，此刻被张子谦这番利弊分析搅得七零八落，竟真忘了初衷，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首跳。

待想透其中关节，他猛然停步，脸上怒意渐消，反而露出几分惭色：“岳丈大人虑得周全，是孤一时糊涂了。”

见太子语气缓和，张子谦暗暗松了口气，官服内衬己被冷汗浸得微潮。他望着眼前这位未来君主，心中苦笑：虽说寻常人家是女婿向岳丈低头，可这位储君手握国本，自己这岳丈只能捧着哄着。

于是他又深深一揖，声音愈发恭谨：“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廊外阳光斜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龙章凤姿，一个须发皆白，在丹陛石栏间勾勒出君臣与翁婿交织的复杂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