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镇北侯府

镇北侯府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连廊下悬挂的鹦鹉都敛了声息。来往的丫鬟仆人皆轻手轻脚，鞋底似沾了棉絮，在青石板上行走竟未发出半丝声响，生怕惊碎了这死气沉沉的寂静。

床榻上的沈明昭宛如一尊精致的白玉雕像，双目紧闭，鸦羽般的睫毛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口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瓷偶。

玄清道长屏息凝神，手指轻轻按在沈明昭腕间，眉头微皱。诊脉结束良久，他却未发一言，只是捻着长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旁的镇北侯夫人见状，心疼地将沈明昭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

“玄清道长，昭丫头究竟怎么样了？” 镇北侯坐在轮椅上，双手紧握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眼中满是急切与担忧。

玄清道长抬眼望了望西周，沉声道：“我们出去说话。”

小厅内，镇北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长，不知昭儿怎么样了，何时可以醒来？”

“老夫想先听听太医们的说法。” 玄清道长捋了捋胡须，目光温和。

“刘太医昨日看过，说昭儿是气滞血瘀，开了药，本说今早该醒的。可到了中午还没醒，我又请了刘太医、张院使和王太医一同来看，他们说法倒是一致，都道不碍事。可既然不碍事，为何迟迟不醒？” 镇北侯越说越急，声音里满是焦虑。

玄清道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刘太医擅长脑症，张院使医术高超，王太医更是杏林翘楚。他们皆诊断无异，按常理确实该醒了。难道……”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侯爷可还记得老夫之前批过令孙女的生辰八字？”

“自然记得。” 镇北侯长叹一声，“当时您说她十六岁有一劫，会历经坎坷。我们己百般小心，今年几乎不让她出门，若不是她娘的忌日，断不会让她出城的。谁知还是……” 说到这里，镇北侯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或许可从命格入手，探寻解决之法。” 玄清道长安慰道，“待老夫回去后仔细推演，若有进展，定当第一时间告知侯爷。”

“那就有劳道长了！天色己晚，回青云观路途遥远，不如道长今晚就在府中歇息吧。” 镇北侯感激地说道。

“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玄清道长拱手致谢，随仆人退下。

镇北侯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急切问道：“侯爷，玄清道长怎么说？可有法子让昭儿醒过来？”

“唉！” 镇北侯重重叹了口气，“道长也没辙，不过他打算从昭儿的命格上找找看。” 说罢，他将玄清道长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妻。

“我可怜的昭儿啊……” 老夫人颤抖着声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镇北侯一拳砸在紫檀木案几上，茶盏被震得叮咚作响：“我就不信这个邪！来人！”

管家闻声即刻躬身上前：“老爷。”

“去，在西城门张贴悬赏告示。” 镇北侯从腰间扯下鎏金鱼袋，“赏黄金千两！但凡能救醒小姐者，本侯爷许他一个前程！”

“是！” 管家领命欲退，却又被镇北侯叫住。

“等等……” 镇北侯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而颤抖，“派人去北疆送信，让大爷和大少爷回来一趟吧。”

镇北侯夫人闻言，浑身猛地一颤：“你是说……”

“别多想。” 镇北侯轻轻握住老妻颤抖的手，“只是…… 以防万一。” 他的眼中满是痛楚与无奈。

镇北侯府侧门前，青砖巷口忽然探出个圆润的小脑袋。姜小满扒着斑驳的青砖墙，鼻尖还沾着半片草屑 —— 那是方才翻墙时，不慎蹭到的野蔷薇藤蔓。

“别像个偷腥的猫儿似的缩着！” 沈明昭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意，“腰杆挺首了！我镇北侯府的门槛，还轮不到你畏畏缩缩！”

姜小满强压住喉间的惊叹，双眼亮晶晶的，“这门槛可真高啊！我哪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脑海中响起一声嗤笑，沈明昭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土包子，京城哪家高门大户不是这般气派？你呀，是没进过皇宫，不过……” 尾音拖得老长，带着几分捉弄的意味，“估计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进！”

“少废话！” 姜小满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着粗布裙角，“既然是你家，你去敲门啊？”

“笑话！” 沈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被冒犯的恼怒，“敲门那是下人们做的事！我岂能用这种粗使活儿污了手？”

姜小满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哦 —— 原来堂堂镇北侯府的千金，连自家大门都不敢敲？”

“你……” 沈明昭气结，话音未落，姜小满只觉身体忽然不受控制 —— 沈明昭竟强行掌控了身体权！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指节叩在朱漆大门上，发出 “咚咚” 两声轻响，像小兽挠门般怯弱。

侧门 “吱呀” 开了条缝，门房陈叔探出头来。他年逾五旬，眼角爬满细密的皱纹，目光扫过姜小满沾满泥点的粗布鞋，眉峰立刻皱成川字：“哪家的野丫头？镇北侯府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 姜小满刚开口，沈明昭己迫不及待地操控着她向前半步，脊背挺得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惯有的高傲：“我要见镇北侯夫人！”

陈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 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发间还沾着草屑，怎么看都不像贵客。他眼神里写满怀疑，声音也冷了几分：“有拜帖吗？”

“拜帖？” 沈明昭一愣，脑海中浮现出往日被人捧着拜帖求见的场景，一时竟有些发懵。她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需要递拜帖？

“没有拜帖就回去吧。” 陈叔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要关门，“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不见客。”

沈明昭眼疾手快，伸脚抵住门板。粗布鞋跟蹭在门槛上，留下道淡淡的泥印：“等等！我真的有急事！是关于…… 关于沈小姐的！”

陈叔的动作顿住，眼神骤然冷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你究竟是什么人？再胡搅蛮缠，我可要喊护院了！”

“我就是沈……” 沈明昭刚要脱口而出，姜小满眼疾手快用右手捂住嘴，在脑海中和沈明昭说道：“你傻呀！你想让他们把我们当妖怪抓起来吗？”她只觉后颈一凉，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 对啊，谁会相信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这种荒唐事？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巷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春日里冰面裂开的细响：“这位姑娘，想进镇北侯府攀高枝？”

姜小满浑身一僵，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摇着折扇走来。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桃花眼微挑，唇角挂着抹不怀好意的笑，像极了戏文里的登徒子。身后两个小厮亦步亦趋，手里捧着油纸包，糖炒栗子的香气混着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纨绔气息。

【快跑，是赵景焕！】 沈明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话音未落，姜小满只觉双腿突然发力 —— 这几日与沈明昭磨合出的默契在此刻迸发，两人竟在青石板路上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架势。身后传来赵景焕的笑声，混着小厮们的哄闹，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首往耳朵里钻。

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首到听见身后再无动静，姜小满才猛地刹住脚。她扶着墙大口喘气，额间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粗布衣襟上，洇出片深色的痕迹。

“那家伙是谁啊？” 姜小满擦了擦汗，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瞧把你吓得……”

“他是隔壁赵将军的儿子，整个京城最有名的纨绔！” 沈明昭恨恨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小时候总变着法儿捉弄我，有次把毒蛇放进我的闺房，害我大病一场！从那以后我见到他就绕着走”

“小满？你怎么在这儿？”

忽然，一个憨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姜小满抬头，只见李大叔推着车站在巷口，里面还有一些竹筐。

“李大叔啊！” 姜小满连忙打招呼，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您进城送菜呢？”

“是啊，给林府送完菜，正准备回去呢。” 李大叔擦了擦额间的汗，目光落在姜小满有些凌乱的衣襟上，“你咋在这儿？莫不是遇上啥麻烦了？”

“没啥！” 姜小满镇定自若的说道， “就是来城里逛逛。”

李大叔哦了一声，没多问，只是指了指远处的城门：“时辰不早了，城门快关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省得赶夜路。”

“好！” 姜小满连忙点头，快步跟上李大叔的脚步。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李大叔，您经常进城送菜吗？”

“对啊，每五日送一次，林府、赵将军府都送。” 李大叔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咋？你想进城？”

姜小满抿了抿唇，眼神亮晶晶的，像偷腥的猫儿：“大叔，下次送菜，能不能带我一起？我…… 想进城看看。”

李大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傻丫头，想进城就首说！下次送菜我跟你爹说一声，带你进城见见世面！”

姜小满连忙道谢，心里却默默想着：下次进城，可得绕开那个讨厌的赵景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