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思想的火种

火光跳跃，映照着北马沉静的脸庞。

格鲁布那高大的身影在看到北马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迎了上来，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平日里喧闹的篝火旁，此刻落针可闻。

那几个情绪激动的哥布林，尤其是为首的绿裔，在北马平静的注视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先前的激昂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绿裔身后，两个年轻的女哥布林，花蕾与花苞，面色通红，将头深深的地下，身体微微发抖。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蔓延。

北马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格鲁布身上。

“格鲁布，怎么回事？”

格鲁布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在噼啪作响的篝火声中几乎被完全吞没。

北马眉头微蹙，转向跛脚。

“跛脚，你说。”

跛脚瘦小的身躯挺首了些，正要开口，一旁的草药却轻轻拽了拽他的兽皮衣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跛脚迟疑了一瞬，但迎上北马鼓励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首领，是这样的……”

跛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新加入部落的绿裔，年轻力壮，在原本的流浪哥布林群体中也算是个小头目。

来到牛轭湖后，他亲眼见证了部落的欣欣向荣，对北马的崇拜更是达到了顶峰，几乎将北马视作哥布林的神祇。

于是，他便与自己的姐姐花蕾、妹妹花苞商议，想让她们成为北马的伴侣。

在他看来，这是对姐妹俩最好的安排，也是对首领表达敬意的最高方式。

这在哥布林以往的习俗中，并不少见，强者拥有一切，包括挑选伴侣的优先权。

花蕾与花苞姐妹俩，既有对首领的敬畏，也有对未来的期盼，便依着弟弟的意思，悄悄在北马平日休息的红砖小屋内等待。

不巧，负责打理北马住处卫生的草药发现了她们。

草药将此事告知了跛脚。

跛脚牢记北马平日的教导——“我们所有哥布林都是平等的”，“妇女能顶半边天”，他认为这种做法不妥，于是便出面阻止。

绿裔年轻气盛，认为跛脚是故意刁难，怕新来的哥布林因为姐妹的“宠爱”而地位上升，威胁到老成员的利益。

双方言语不和，争执便由此而起，最终闹到了格鲁布面前，谁也说服不了谁。

北马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无波。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部落中的哥布林们。

曾经，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眼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

如今，在牛轭湖畔，温暖的篝火映照下，他们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光，眼中闪烁着对生活的满足与对未来的憧憬。

饱暖，确实会催生新的念头。

北马心中了然，生存问题初步解决后，思想的建设，迫在眉睫。

这不仅仅是一场小小的争执，更是旧有观念与新思想的第一次碰撞。

他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

“都坐下吧。”

哥布林们顺从地围着篝火坐下，绿裔和他的两个姐妹，也安静的坐下。

北马站在火光最明亮处，身影被拉得修长。

“我常说，我们所有哥布林都是平等的兄弟姐妹。”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哥布林的耳中。

“我们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

“我，北马，并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更高贵，也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更强大。”

“我们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草药，又看向花蕾与花苞。

“我们这里，也不分男女。”

“妇女能顶半边天。”

“我能做的事情，草药能做，花蕾能做，花苞也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

“每一个哥布林，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更不是可以随意赠送的礼物。”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自己的伴侣，这才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看向绿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绿裔，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带着姐姐妹妹离开原来的部落，便是因为部落首领对花苞花蕾起了想法。你为了让她们的幸福，二话不说便离开了部落。”

“那时的你，反抗着旧的规则。”

“但是现在，你似乎又想把她们推入另一种形式的依附，这与你当初的愿望，是否有所偏离？”

绿裔的脸涨得通红，他猛地抬起头。

“首领，那不一样！”

“您是真正的英雄，是带领我们走出绝望的神！”

“能成为您的伴侣，是她们的荣幸！”

北马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英雄？”

“我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他的目光转向掘地的方向。

“我们能有现在坚固的房屋，是因为掘地和他的兄弟们，不分昼夜地挖掘、搬运、建造。”

他又看向草药所在的位置。

“我们能有长势喜人的谷物，是因为草药带领着女哥布林们，辛勤地开垦、播种、照料。”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铁锤身上。

“我们能有那烧红的铁水，能打造出锋利的工具和武器，是因为铁锤和他的学徒们，日复一日地在高温的炉火边挥洒汗水。”

“如果说有英雄，那也是你们，是每一个为牛轭湖付出辛勤劳动的哥布林。”

“是我们的团结，是我们的智慧，是我们的双手，创造了今天的一切。”

篝火旁，许多哥布林的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光，胸膛中一股热流在涌动。

北马伸出手，再次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望向花蕾和花苞。

那两个年轻的女哥布林，此刻也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一丝羞怯，还有一丝被触动的光芒。

“花蕾，花苞。”

北马的声音温和。

“我认为，伴侣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的理解与尊重，是两情相悦。”

“这件事情，不能是我同意，更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是否愿意。”

“你们有权利选择，也有权利拒绝。”

他再次面向所有哥布林，声音变得庄重而有力。

“在牛轭湖，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秩序。”

“人人平等，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要融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人，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凌驾于别人的幸福之上。”

“我们追求的，是心灵的契合，是共同奋斗的伙伴，而不是基于地位或利益的结合。”

“每一个哥布林，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也都有被尊重的权利。”

“这，才是我们牛轭湖真正的精神！”

夜风吹过，篝火的火焰跳动得更加旺盛，映照着每一张若有所思的脸庞。

思想的火种，己在他们心中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