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铜铁炉中翻火焰

篝火上的陶罐里，野菜和肉块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滚滚。

北马的视线聚焦在食物上，但他的脑海中还在思考冶炼的事情。

沸腾的热汤，水汽蒸腾，那些翻滚的食材，以及锅底持续加热的火焰，在他脑海中逐渐与另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重叠。

冶炼铁矿石，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即便炉子烧得再旺，也难以让那些顽固的石头彻底屈服。

“助溶剂……”

一个词语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记忆。

去除杂质，降低熔点。

他想起来了——石灰石！

石灰石烧制后得到的生石灰，在高温下能与矿石中的杂质结合，形成炉渣，从而分离出相对纯净的金属。

不仅仅是助溶剂，遇水反应成熟石灰，再混合沙子、碎石，也可以作为更好的建筑材料。

将石灰石、黏土和铁矿石混合煅烧，还可以制成水泥。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要跳起来。

建筑，防御，更坚固的房屋，更牢固的城墙，这一切的基础，竟然与冶炼的关键环节，指向了同一种不起眼的石头。

第二日清晨，朝阳刚刚染红牛轭湖的东面水域，北马便召集了格鲁布、铁锤与掘地。

负责部落日常管理的跛脚也一并到场，他们看着兴奋异常的北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都跟着开心。

“我们之前的冶炼方向，需要调整。”

北马开门见山。

“在正式炼铁之前，我们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哥布林。

“建造一座石灰窑，烧制石灰。”

“石灰？”

格鲁布摸了摸后脑勺，他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铁锤也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明白首领的意思。

“没错，石灰。”

北马语气肯定。

“它不仅能帮助我们更容易地从矿石里炼出铁，还能让我们的房子变得更坚固。”

哥布林们对于北马的指令，早己习惯了无条件的执行。

在掘地这个天生的建筑工头带领下，哥布林们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他们利用之前烧制红砖的经验，以及那些勉强可用的红砖，在丘陵地带，靠近铁矿石发现地的一侧，靠着山体搭建起一个石灰窑。

结构比烧砖的窑略有不同，北马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指导他们砌筑了一个向上收拢的穹顶结构。

同时，另一部分哥布林则在北马的描述下，开始收集一种青灰色或者乳白色的石头——石灰石。

这些石头在他们迁徙的路上，北马就遇见了。

几天后，第一窑石灰石被烧制完成。

当哥布林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窑口，看到那些青灰色石头，在熊熊烈火的烧灼下，变成了一堆堆疏松轻盈的白色粉末时，整个营地都爆发出了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叹。

掘地伸出他粗壮的手指，轻轻一捏，那白色的块状物便碎裂开来。

“首领，这……这石头，真的变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在见证某种神迹。

其他哥布林也纷纷上前，好奇地触摸那些新生的白色粉末。

继红砖之后，这又是一次“点石成金”般的奇迹。

石灰窑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哥布林们的士气。

北马趁热打铁，立刻指挥他们利用烧制出的红砖和新得到的经验，重新设计并砌筑用于炼铁的高炉。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先前那种低矮粗陋的土炉。

在北马的规划下，一座高达近七米，炉身用红砖、石灰与泥巴精心砌筑，内壁尽可能平滑的熔炉，在丘陵的避风处拔地而起。

这炉子远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窑”都要宏伟。

冶炼，不仅仅需要炉子，更需要足够的温度。

北马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缴获的佣兵装备，特别是那些破损的皮甲和兽皮。

他开始指导几个手巧的哥布林，利用这些材料制作简易的风箱。

用两块平整的木板作为骨架，蒙上坚韧的兽皮，留出进气阀和出风口。

当第一个勉强合格的风箱被连接到高炉底部，随着哥布林的用力拉动，一股强劲的气流呼啸着涌入炉膛时，铁锤激动地大吼一声。

这风力，远比他们用兽皮扇风猛烈得多。

高炉有了，风箱有了，助溶剂石灰也有了。

接下来，便是燃料和原料的准备。

大量的木柴被砍伐下来，在北马的指导下，哥布林们学会了堆砌炭窑，将木柴烧制成热值更高的木炭。

黑色的木炭堆积如山。

与此同时，铁矿石也被一块块敲碎，拣选出品相较好的部分。

然后，按照北马反复强调的比例，新烧制出的石灰粉末、木炭与碎裂的铁矿石被仔细地混合在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

北马亲自点燃了炉底的引火物。

干燥的木柴很快被引燃，接着是大量的木炭被小心地投入炉膛。

风箱开始有节奏地工作起来，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火焰在强劲气流的助推下，迅速变得炽热。

当炉膛内的温度达到一定程度后，混合了石灰、木炭的铁矿石被分批从炉顶投入。

北马、铁锤、掘地，以及所有参与建设的哥布林，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炉火熊熊燃烧，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得炙热。

哥布林们轮流操作着风箱，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兽皮衣物，但没有人叫苦。

不知过了多久，高炉的炉身己经被烧得通红。

北马紧盯着炉底预留的一个小小的出铁口，那里用泥巴暂时封堵着。

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

这是决定性的时刻。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对铁锤点了点头。

铁锤握着一根前端削尖的铁钎——那是用佣兵的断剑改造的，用力捅向了出铁口的封泥。

滚烫的泥块被捅开。

紧接着，粘稠而炽热的，如同岩浆般的液体，带着令人目眩的红色，缓缓流出！

“出铁了！出铁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那红彤彤、亮晶晶的液体，在阳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彩，缓缓流入预先用泥土做成的长条形砂槽之中。

这是哥布林们从未见过的景象，比最猛烈的篝火还要炙热，比最鲜红的血液还要夺目。

如同传说中，流淌在火山深处的火焰之河。

整个牛轭湖畔，瞬间被震天的欢呼声所淹没。

所有哥布林，无论老幼，无论之前在做什么，此刻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股从高炉中流淌出来的“火焰之河”。

当那红色的液体在砂槽中渐渐冷却，凝固成一块粗糙的、暗红色的固体时，哥布林们眼中的震惊，逐渐转变为一种狂热。

他们看向北马的眼神，己经不再仅仅是信赖。

那是一种仰望神祇般的眼神。

北马的威望，在这一刻，无可争议地达到了部落的顶峰。

赤红的铁水，映照着每一个哥布林兴奋而激动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部族通往强大的，崭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