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逆行者

夜风穿行在林间，带起一阵细密的叶片摩擦声，如同无数幽魂在低语。

北马逆着哥布林大部队撤离的方向，向东而行。

不久，他便看到了大队伍的身形。

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疲惫而惶恐的脸。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每一个哥布林都低垂着头，脚步沉重。

跛脚走在队伍相对靠前的位置，努力维持着秩序，但他一瘸一拐的姿态，更添了几分队伍的凄惶。

他看到独自从前方黑暗中走回来的北马，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涌上浓浓的忧虑。

“首领？”

跛脚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前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北马的表情平静无波，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前面……暂时顺利。”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但我必须去队伍后面确认一些事情，确保万无一失。”

跛脚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知道北马的计划，铁锤他们是去探查前路，北马此刻折返，只能意味着后方出现了变故。

一股强烈的焦急涌上心头，他几乎想开口阻止北马。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他这副残疾的身体，连奔跑都不能，又如何能替首领分忧？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跛足。

不同于以往被同族欺凌时的怨恨，此刻，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充斥他的全身。

北马的目光扫过跛脚，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

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却坚定。

“跛脚同志，每个人的分工不同。”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带领所有同志，安全抵达预定地点。”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跛脚猛地抬起头，对上北马深邃的眼眸。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轻视，只有全然的信任。

他用力咬了咬下唇，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

“是，首领！”

周围的哥布林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们看着北马毅然决然转向来时路的背影，喉头一阵阵发紧。

说漂亮话的哥布林，他们不是没遇见过。

但像北马这样，言行一致，将所有人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的，却是头一个。

队伍中压抑的气氛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们又想起了北马在篝火旁说过的话。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

每一个人，都能为这个集体贡献力量！

他们的脚步，似乎不再那么沉重。

北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队伍后方的黑暗中。

他沿途仔细观察，将哥布林大部队撤离时留下的明显痕迹一一抹去。

折断的树枝被重新摆好，凌乱的脚印被落叶覆盖。

当他重新回到洞穴附近时，格鲁布和另外两名哥布林正借着微弱的月光，吃力地挖掘着什么。

他们布置的简易陷阱，是一些浅坑，上面覆盖着树枝和浮土。

格鲁布听到身后的动静，猛地回过头，手中的石锤下意识地举起。

看清是北马，他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眼中充满了惊愕。

“北马！”

格鲁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震惊。

“你怎么回来了？”

另外两名哥布林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解地望向他们的首领。

北马的目光锐利，扫过三人：“那些陷阱，拦不住骑兵！佣兵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我们必须立刻改变计划，向着这里，把他们引向歧途！”

他指向西南方更为幽暗的密林，语气很决绝。

格鲁布闻言，脸色骤变，露出了的惊慌。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几分，透露出对北马安危的担忧。

北马的目光沉静如水。

“我们的队伍带着所有物资，还有不少老弱。”

“按照现在的速度，肯定跑不过那些骑着马的佣兵。”

他指了指格鲁布他们挖的那些浅坑。

“你们做的这些，很好。”

“但是，这些陷阱太明显了，而且杀伤性不足，对付骑兵，恐怕起不到太大的阻碍作用。”

“我们必须改变计划。”

北马的视线转向西南方向，那里的森林更为茂密，地势也更加复杂。

“我们进入那片丛林，伪造大部队向西南方向转移的痕迹。”

“将佣兵团往那边引。”

“这样，至少能为大部队争取到明天早晨的时间。”

“只要他们能顺利抵达峡谷，我们就安全了。”

格鲁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硕大的头颅重重一点。

“我跟你去！”

另外两名哥布林原本因为佣兵提前到来的消息而有些慌乱，此刻见到首领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要亲自涉险引开敌人，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他们挺首了胸膛，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首领，我们也去！”

“对，我们不怕那些佣兵！”

北马的心头十分慰藉。

他迅速估算了一下，那群佣兵追到这里，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这些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

没有丝毫迟疑，西人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布置之中。

他们一头扎进了通往西南方向的狭窄林间小道。

北马从兽皮上撕下的碎片，并非随意丢弃，而是特意选择在一些容易被忽略的低矮灌木尖端挂上少许，模仿慌乱中衣物被刮破的痕迹，既真实又不至于太过刻意。

格鲁布等人踩踏出的脚印，也并非一味求多，而是在北马指导下，时而密集，时而分散，甚至故意留下几个深浅不一、方向略偏的脚印，制造出大队人马慌不择路、秩序混乱的假象。

他们一路向西南方向深入，一边留下这种伪造的痕迹。

格鲁布挥舞着手中的石锤，挑选着路边一些手臂粗细的树木。

“咔嚓！”

沉重的石锤砸在树干上，清脆的断裂声传来。

他没有将树完全砸断，而是让其倾斜着倒向小径，形成阻碍，又像是因为队伍拥挤而被迫折断。

另外两名哥布林则在北马的指点下，利用坚韧的藤蔓，在一些高大树木旁，布置简陋的绳套陷阱。在狭窄的路段，将藤蔓绷首，贴近地面，做成了绊马索。

这些陷阱并不指望能对装备精良的佣兵造成伤害，目的仅仅是迟滞他们的追击速度，也能为大部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月光透过层叠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让这些布置更添了几分隐蔽。

就在他们完成最后一处伪装，准备撤离的时候，北马耳朵微动，猛地按住格鲁布的肩膀，压低声音：“别动！听！”寂静的夜色中，隐约传来极细微的震动，仿佛是……大队骑兵行进时，马蹄叩击大地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