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冤家路窄

这时城门口传来喧闹。

“快看，是骠骑将军。”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众人顺声望去。

裴临彰骑在高头大马上，玄胄黑甲，威风凛冽，意气风发。

引得人群里的年轻姑娘们一阵尖叫，纷纷扯下自己腰间的荷包扔过去，而裴临彰似乎丝毫不觉，仍如泰山屹立，目光炯炯平视前方，无半分多余表情。

也不接任何一个掷来的荷包。

谢南音的目光不似别人那般，紧随裴临彰而动，而是落在裴临彰身后的小将身上。

这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那夜被美酒浇灌的侍卫阿灿。

谢南音暗讽，这帮人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明明这个小将相貌更俊美，宽肩蜂腰，身形比例也绝佳。

“这裴将军是又要出征了吗？”人群里传来声音。

“你不知道吗？西边藩国又起事儿了，咱们陛下派裴将军前去平乱呢！”

“唉，真是的，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成天闹腾，咱陛下多好，登基以来给咱减免了多少赋税。”

“可不嘛，听说咱陛下又要添龙子了，”一个妇女接过话茬，立马有人警告。“皇家的事，你可别乱说，小心脑袋。

妇女也不畏，双手叉腰呛回去。“老娘可没乱说，老娘宫里有人！”

众人听完她的话嘘声一片。

刘萱举着香囊半天没扔出去，她个子不高，站在人群里不是有人挡着她，就是有人挤到她。

眼看出征队伍就要从眼前掠过去，小姑娘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帮你。”谢南音抓过她手里的香囊，“给谁的？”

刘萱回头望她一眼，指着裴临彰身后，道：“裴将军身后的那个小将军。”

谢南音嘴角勾起，有眼光，手中香囊一掷，香囊越过人群，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首朝着阿灿而去，最后却被裴临彰抓在手里。

她暗道不妙，忙拉着刘萱蹲下，借着人群遮掩起来。

果然她们刚蹲下就有一道杀气扫来，谢南音知道那时裴临彰的眼神，有人觊觎他心爱之人，他现在肯定很生气，早知道就不多事了。

“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刘萱蹲在谢南音旁边不解的问。

“躲起来，他拿到荷包，找不到谁扔的才会有好奇心啊。”谢南音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刘萱却听红了脸，脑子里都是刚才那小将的身影。

裴临彰截住香囊后，扫视一圈没找到人，目光落向香囊，针角倒是精细，布料也软，还是上好的蜀锦，不用凑近都能闻到一缕女儿家的香气，一看它主人就是个大户人家小姐。

他虽心底不爽，但还是反手扔给阿灿，沉声道：“收好了，给你的。”

阿灿往香囊抛来的方向看去，正好与一绿衣姑娘视线相撞，姑娘神色微愣，随即莞尔一笑。

那笑就像寒冬里骤来的春风，抚过他沉寂死水般的心，激起一层层涟漪。

这一刻，他感觉手中的香囊突然有了温度。

很快他撤回视线，敛起眼底刚闪烁的光。

出征队伍出城远去后，人群散去，而领粥的流民们仍在寒风中排队，他们衣着单薄，破破烂烂的，每个人双手和耳朵都生着冻疮。

瘦到皮包骨的小孩依在母亲怀里，眼巴巴盯向领到粥的人。

队伍后的每个人也都伸着脖子，看还有多久轮到自己，即便刚才城中百姓都在夹道相送出征队伍，他们的眼睛也始终没离开过前面粥棚的那几个粥桶。

谢南音立在刘萱身后，目光在流民们身上来回停留，突然就觉得，她的命跟食不果腹的流民相比，算是很幸运了。

至少她被师父一家从小呵护着，现在虽然差了点，至少衣食不短。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红落下，今日的活也差不多了，只要把刘老夫人她们安全送回去，就能去找唐五结酬金了。

永安街，华灯初上，正是夜市开始的时候，此时比白日里还热闹。

刘府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人流，路过一十字路口时，突然另一辆马车从旁边巷子冲出来，挡住了刘府马车的去路。

刘萱撩起窗帷一看，正好与同样撩窗帷的成阳视线对上，她黑着脸收回手，嘟囔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刘老夫人也看到了成阳，拍了拍她的手。“她爷爷是王爷，她是郡主，咱们让她，不亏。”

刘萱撅着嘴，“祖母教训的是。”然后朝外不悦的喊了声，“后退两尺，给郡主让路。”

成阳得了势，马车掠过刘府马车时，撩起窗帷冲刘萱轻蔑一笑，气得刘萱牙都快咬碎了。

与此同时，和车夫并排坐的谢南音则鼻垂下脑袋，避开成阳的目光，

成阳之前在晋王府见过她，虽然当时她着影卫服，扮的也是男儿模样，但还是担心会被认出来，毕竟有的人眼毒。

这短短的几秒，谢南音感觉像是过了三秋，眼瞅着前方的马车即将过去，只听马车里传出一声呵。

“停车。”

声音温婉动听，不轻也不重，只是落在谢南音耳中却如那打鼓的重锤，敲在了她心脏。

成阳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车，朝着刘府马车走去，以谢南音的视角还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声音。

可随着成阳摇曳的裙摆，她逐渐看到了一角衣裙，首到衣裙的主人在她旁边停下，疑惑开口。

“本郡主看你，怎么有些眼熟？”

谢南音不敢抬头，用自己原本的嗓音回道：“婢子是刘府的人，想必跟着小姐参加宴会时，有幸入过郡主的眼。”

成阳黛眉微蹙，眼里闪过丝厌恶，她何等身份，怎可能会看一个奴婢入眼，想必是多心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个婢子在哪里见过。

她目光从谢南音身上挪开，抬手轻拨马车帷帘，温声道：“见过刘老夫人，老夫人不愧是刘府最有威望之人，连萱妹妹在您面前都这般乖巧，成阳佩服。”

刘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维持着体面的笑容。“郡主才是最懂礼数，还亲自下车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见安，我这老婆子受宠若惊啊！”

成阳脸上笑容僵了僵，“那老夫人慢走，本郡主就不叨扰了。”她哗的撂下帷帘，转身就走。

谢南音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见成阳转身回来。

“你，抬起头。”

她这次声音冷了许多，确定眼前这个婢女的确见过，这婢女还总给她一种不适感，具体为何这样她也说不上来。

谢南音的心再次悬起，明明是腊月，天寒地冻的，她的手心却生了一层汗。

“你这婢女，郡主让你抬头，你听不见吗？”成阳的贴身婢女呵责道。

谢南音自知跑不掉了，只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