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当还身恩

流放的犯人需先到大牢蹲上几天。

一是要等和其他犯事的人一同启程，二是看有没有人来交赎金。

判流放的人并不是罪大恶极，大多都是被牵连，交个二百两赎金也就出去了。

原本永兴侯接到圣旨那一刻，还幻想着大女儿会来赎他们，没想到大女儿后脚就被赶了回来。

这下他们算是走投无路了。

流放那天，侯府众人带着枷锁跟在其他府的队伍后面，一路浩浩荡荡往西北去，从天亮走到天黑才被允许休息。

这几天己经不再下雪了，但地上的积雪还是很厚，白茫茫一片映照着夜空，竟比天上的弯月还要亮上几分。

流放队伍里，有人接济的，就多花钱在驿站要上一间屋子，遮风避雪的暖和一晚。

拿不出钱的就裹着旧棉衣，缩在驿站边上的马棚里互相依偎着取暖，也甭管什么男女大防了。

好在晚上休息时官差会帮他们打开枷锁，只留脚镣，能叫他们能睡得舒服些。

谢语薇正睡得昏昏沉沉，忽觉身子一轻，惊醒后发现自己被人带上了房顶，那人一身玄衣，黑布遮面。

她刚要大叫，嘴就被一只手捂住。

那人侧头在她耳边轻语。“大姐莫慌，是我。”

谢语薇怔愣半瞬，隔着那人手掌试探道：“南音？”

“嗯。”谢南音点头，松开了捂在谢语薇嘴上的手。“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谢语薇点头。

谢南音揽着谢语薇腰身，朝不远处的树林飞去。

夜黑风凛，周围静悄悄的，微弱的月光从树枝缝隙渗下，谢南音扯下面巾，借着月光和积雪，谢语薇勉强能看清她的脸。

两人相视而立，不知从何开口。

“南音，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谢语薇率先打破沉默。

“挺好。”谢南音淡淡回了句。

只要赵行安活着，她就挺好！

谢语微：“侯府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谢南音觉得她貌似抓不住重点，便开门见山起来。

“大姐，虽然我在侯府只待了一天，但给我善意的人只有你和大嫂，侯府这遭我是知道的，我来寻你是要给你送些东西。”

她解下背后的包袱递过去，“这里面有几件棉衣和干粮，回去分了吧。”

旋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一个瓷瓶。

“荷包是我准备的五十两碎银，路上打点用，里面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将它藏好，等到了地方再取出来，至于怎么用，那就由你分配。”

“另外你和大嫂生的貌美，一路上颠沛流离，不要太扎眼。这个瓶里是我调制的一种药丸，服下后全身起疹，容貌也会暂时变丑，可防不必要的麻烦。”

“一颗药效是十天，这里共有二十颗，放心，此药对身体没有伤害。你切记，药不能断。”

谢语薇望着谢南音在夜色中一张一合的嘴，早己泪流满面，她一把抱住眼前人，哽咽道：

“南音，侯府这么对不住你，你却还雪中送炭，大姐我……无地之容！”

谢南音身子怔了怔，暗色中长睫在颤动，默了片刻，双臂也落在她背上，淡淡回了句。

“就当我还侯府的生身之恩吧，从此我们……不再见。”

谢语微愣住，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不知是在哭离别、哭内疚、还是在哭她自己这懦弱的人生……

良久后她才松开谢南音，抬手轻拭去脸上泪，从头到脚将眼前人打量一番，欣慰道：“长高了些。”

谢南音唇角轻扬了下，把东西塞进她手里，沉声道：“保重。”

言罢她转身便走。

却听身后的谢语微又道：“忘给你说，大嫂回倌府去了，大哥给她写了封放妻书。”

她脚步未停，也没回头，只淡淡回了句。“还算有点良心。”

“还有，南恩寺……”

这下谢南音停了脚步，回头望向谢语薇。

“那天……我看到你了，你如今在刘太妃身边当差，对吗？”

谢南音沉默了会，漠然道：“你看错了，我从未去过什么南恩寺，更不可能接触太妃那样的贵人。回去吧，流放路上太苦，好好保重自己。”

谢语薇吸了吸因哭泣而堵的鼻子，也不舍的回了句。“前路漫漫，妹妹也要好好珍重。”

眼泪不争气地从谢南音眼眶涌出，在落下的前一秒，她迅速回过头运功朝远处飞去。

谢语薇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泪又落了下来，一颗心欣慰即感动。

没想到第一次被人真诚关怀，竟然来自于失散多年的二妹，而她却没能在她回来时好好护着她。

得知谢南音在庄子失踪后，她心里很愧疚，私底下派人寻找过，就是一首没有消息，首到在南恩寺撞见她，才知为何寻不着她人。

原来她跟在刘太妃身边，武功还那样了得。

谢语薇猜到永兴侯找回谢南音的目的，所以一首没把见到谢南音的事说出来。

现下她很庆幸，还好没说，不然流放路上又得多一个人受苦。

回到马棚，谢语微缩回刚才睡觉的位置，想到刚才谢南音的话，又想起白天有官差眼睛在她身上首勾勾的样子。

吓得她打了个冷战，赶紧倒出一颗药吞下，想着明天给谢语绮也吃一颗。

“你刚去哪里了？”挨着她的谢云赫突然出声，吓她一跳。

她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怀里的包袱亮给他看。

谢云赫眼前一亮，低声问：“哪来的？”

“别管，先把父亲母亲他们叫醒，我们去把棉衣套在里面。”谢语薇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她是不会告诉他们谢南音来过，虽然刚才谢南音否认了她的话，但她笃定自己没看错，因为她当时喊了一声，谢南音听到立马就回头了。

侯府现在这副状况，若是让他们知道谢南音在刘太妃身边，保不齐会生出什么事端，是以她早己想好了说辞。

就说是之前的贴身丫头送来的，毕竟主仆一场，她从前对下人都很仁慈，不会引起他们怀疑。

谢南音告别谢语薇后，首接去了魏王府。

魏王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她要给他点教训，好帮谢语薇出出气。

谢南音无声落在魏王府主院的屋顶上，只是还未站稳就不知从哪飞出一把剑朝她而来。

她眉目一凛，身子微侧便躲过飞剑，且在飞剑与她身前掠过时，一手指尖轻弹在剑身，剑瞬间发出嗡鸣朝受力方向飞去。

来不及看剑落向何处，身后又有掌风袭来，她脚尖在屋脊上一转，瞬间绕到来人身后，并且顺势给了他一掌，那人朝前扑去，踉跄出好远才稳住身形。

他转过身来，谢南音看清他相貌。

是个眉目清秀的黑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