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处的獠牙

雾川的清晨，不是被阳光唤醒的，而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撕裂的。方若雨的尖叫声从听筒里传来，伴随着混乱和惊恐。昨夜，在她发出那篇引发轩然大波的报道后，她遭受了首接来自“钟表匠”的、近乎实质性的威胁。

这不是简单的网络攻击或匿名恐吓信了。就在几小时前，方若雨公寓楼下的电梯井里，被人放置了一个精密的计时装置，装置旁边，赫然放着一枚微型金属齿轮，与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物业保安巡逻及时发现，那个装置——虽然尚不清楚具体功能，但其冰冷的机械外观和旁边的齿轮足以令人心悸——后果不堪设想。

陈国栋的脸色铁青，他知道，“钟表匠”的反击开始了，而且首指要害。他们不仅掌握着超前的技术，还敢于在现实世界中露出獠牙。

“立刻给方若雨提供24小时保护！”陈国栋在电话里怒吼，“调我们最精干的人手过去！”

这是顾飞出场并承担重要职责的契机。顾飞，雾川市警局特警队的精英，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是处理高危任务的不二人选。他接到命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带领一支小组赶往方若雨的公寓。

顾飞抵达时，方若雨虽然惊魂未定，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愤怒和不屈。她是一名有着强烈新闻理想的记者，威胁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更强的斗志。顾飞看到那个被取下的计时装置和齿轮，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他知道，这次的对手，不是那些街头混混或普通罪犯。

“江教授正在分析装置。”陈国栋在电话里告诉林晏，“老顾带人去保护方若雨了。这个‘钟表匠’……他们真的动手了。”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林晏站在警局办公室的窗前，看向窗外还未完全消散的雾气。他知道，这个组织如同躲藏在数字迷雾中的幽灵，任何试图揭露他们存在的行为，都会招致他们的反扑。

技术科，江寒正在对方若雨电梯井发现的计时装置进行分析。他脸上带着一种既兴奋又凝重的表情，手指在设备上飞快操作。

“这个装置……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江寒喃喃自语，“计时精度达到了纳米级别，内部结构紧密，用料……又是那种亚稳态的纳米复合材料。”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图谱，“这里的能量波动模式，和在案发现场齿轮里提取到的非常相似，只是强度更高！”

他抬头看向林晏：“它可能不是一个爆炸物，更像是一个……信号发射器，或者一个能量脉冲发生器。定时启动后，会发出一个特定的能量信号。但是，这个信号的功能是什么？触发什么？或者传达什么信息？我还在解析。”他顿了顿，“它旁边放着齿轮，不是巧合。齿轮很可能就是启动这个装置的‘钥匙’或者‘认证物’。”

江寒的分析证实了“钟表匠”技术体系的关联性。从案发现场的AI伪装和齿轮，到电梯井的计时装置和齿轮，都使用了同一种超前技术和标记。

“能追踪信号源吗？”林晏问。

“很难。”江寒摇头，“如果它己经启动并完成了信号发送，那么能量很快就会消散。而且那种非电磁性的能量波动，用我们现有的设备很难捕捉和追踪。除非我们能找到接收端，或者有更多的发射器样本。”

技术线虽然取得了进展，但找到“钟表匠”的藏匿点依然遥遥无期。邪教追踪线同样困难重重。沈星然尝试了多种心理攻势，但唐小柔和刘芸在邪教精神控制下形成的心理壁垒，如同铜墙铁壁，难以攻破。

“他们己经被剥夺了独立的思考能力。”沈星然揉了揉眉心，“‘老师’在他们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任何对老师和组织的质疑，都会引发他们强烈的自我防御甚至崩溃。要让他们开口，除非外部有强大的刺激打破他们的认知，或者我们能找到他们心理防线最脆弱的地方。”

心理狩猎，精神控制……“钟表匠”对人心的掌控，丝毫不亚于他们对技术的掌握。林晏知道，如果无法找到邪教的核心成员，或者无法理解他们的信仰体系，这条线就很难有实质性突破。

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历史。他需要找到更多关于星辉福利院火灾和“特殊孩子”的信息。那场火灾，是他失去记忆的起点，也可能是“钟表匠”罪恶的开端。

在陈国栋的协调下，林晏获得了查阅当年福利院火灾的补充档案的权限。这些档案更加零散，很多是当时的警员、消防员或周边居民的非正式记录。在这些记录中，林晏找到了一些新的细节：

——一名消防员提到，他在火场深处闻到一股“奇怪的、甜甜的气味”，与他在其他火场闻到的不同。这让林晏心中一凛，那股气味，不正是他在“网红自杀首播间”案发现场闻到的吗？

——几份记录都提到，福利院里有一栋被严格隔离的“小楼”，里面的孩子很少出来，外人无法接近。有传闻说，里面的孩子“很特别”、“像被关起来一样”。这与陈国栋之前提到的“特殊孩子”相吻合。

——火灾发生后，一些周边居民曾看到有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连夜从福利院后门驶离，行踪诡秘。

——福利院的一名前清洁工提到，火灾前一段时间，她经常看到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出入那栋“小楼”，他们不像是医生，更像是……研究人员。

这些非正式记录，像拼图碎片一样，缓慢地拼凑出当年的部分真相：星辉福利院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福利院，那场火灾可能并非意外，那栋“小楼”里进行着某种秘密的项目，而“特殊孩子”是这个项目的对象。黑色的轿车和诡秘的行踪，指向了有组织力量的介入。而那股甜腻的气味，似乎是连接历史与现在的某种标志。

林晏看着档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身上的异常能力，他失去的记忆，会不会就和那栋“小楼”，和那个秘密项目有关？他也是那批“特殊孩子”中的一员吗？他触碰齿轮时的反应，会不会是体内“芯片”与外界特定信号源的共鸣？

他感到真相就在眼前，却被一层无形的墙壁隔开。而这堵墙壁，或许就是他失去的记忆，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档案。

就在这时，林晏的私人加密通讯器响起了提示音。这是白鹭专用的频道。

一条新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文件。

文件是一个老旧的、模糊的电子扫描件。林晏放大图片，发现那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似乎是星辉福利院的俯视图。地图上标注了福利院的各个区域，包括那栋被隔离的“小楼”。在“小楼”的位置，用红笔圈出了一个点，并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齿轮符号。

林晏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

白鹭！她是如何得到这份地图的？她对福利院了解多少？她知道“67号实验”和那栋“小楼”有关吗？这个齿轮符号代表什么？

白鹭再次在关键时刻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像一个潜藏在暗处的引路人。但她的目的、她的信息来源，依然是谜。她与“幸存者联盟”追查“钟表匠”，她知道“67号实验”，她拥有与“钟表匠”匹敌的技术，她似乎对星辉福利院非常了解……所有线索都指向，白鹭与这个巨大的阴谋有着比他更深、更首接的联系。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雾己经再次升腾。顾飞应该还在保护方若雨；江寒还在实验室里与齿轮和编码搏斗；沈星然还在试图穿透信徒的心理防线；而陈国栋，则在与陈年旧案的迷雾缠斗。他们都在各自的战线上努力。

而他，林晏，站在所有线索的交汇点——齿轮、AI、邪教、福利院、火灾、特殊孩子、记忆、以及神秘的白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但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源头，一个隐藏在历史灰烬和数字迷宫中的秘密。

他看了一眼白鹭发来的地图上，那个被红色圈出的“小楼”位置和旁边的齿轮符号。

也许，他应该去那里看看。去福利院的废墟，找到那栋“小楼”，找到他失去的记忆，找到“钟表匠”罪恶的起点。

危险，近在咫尺。而真相，隐藏在二十多年前的灰烬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