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未央宫密谈

子时的未央宫地窖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陈年黍酒香气，仿佛时间在这里都被定格。汉武帝的赤舄踩在满地的龟甲残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静谧的地窖里显得格外突兀。

原本蜷缩在《山海经》帛书上打盹的守宫蜥蜴，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它迅速地抬起头，绿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汉武帝。

霍去病则静静地跪坐在冰凉的青玉案前，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案上那盘西域葡萄。葡萄的果皮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这些水珠正顺着龟鹤铜灯缓缓流淌，最终在青铜灯盏上侵蚀出一个隐约的“卫”字。

“嚯，你这玛瑙链倒是亮堂。”刘彻的声音突然在霍去病耳边响起，他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刘彻正俯身凑近自己，冕旒上的玉串轻轻扫过他的鼻尖。

刘彻的目光落在霍去病胸前的玛瑙链上，微笑着说道：“比三年前在沧池射雁时，多了七颗血珠子呢。”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玛瑙链，就在那一瞬间，暗门的机关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整面墙的《孙子兵法》竹简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翻转过来，露出了一幅绘满朱砂标记的河西舆图。

霍去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舆图上的赤色箭头，那箭头首首地指向朔方郡——那可是卫青经营了整整十年的根基啊！

刘彻似乎没有注意到霍去病的反应，他悠然地用金错刀挑开西域进贡的无花果，紫红色的汁液立刻在舆图上蔓延开来，洇出了河套平原的形状：你舅舅的武刚车，那可是威震天下的利器啊！它所到之处，阴山都要被它的铁轮碾压得如同汉家的后花园一般。然而，就在众人对武刚车的威力赞不绝口的时候，那位少年将军却突然抓起了果盘里的核桃。

只见他的指尖微微发力，那坚硬的核桃竟然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被捏成了细碎的粉末。这些碎屑如同雪花一般飘落在代表卫青驻军的黑旗上，仿佛给那玄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好！”刘彻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手腕上的十二旒玉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朕就喜欢你这股子莽劲！”说罢，他猛地将手中的鎏金酒樽倾倒，那琼浆玉液便如黄河九曲一般在案上流淌开来。

“若把这河西比作棋盘……”刘彻的兴致越发高涨，他用指尖蘸起一些酒液，然后在“朔方”与“酒泉”之间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就在这时，霍去病腕间的玛瑙链突然变得滚烫起来，那红光映照在酒渍之中，竟使得那些原本漂浮着的黍粒开始自发地聚集起来，形成了两军对垒的态势。

霍去病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但他面上却佯装出一副酒醉的模样。只见他屈起手指，轻轻地弹飞了一粒黍米。那黍米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半空，首首地击中了将旗上的“卫”字，瞬间将其击散开来。

“棋盘太挤，容不下两头虎啊。”霍去病喃喃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暗室之中，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刘彻端坐于案前，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庞，让人难以窥视他的真实表情。他缓缓地从衣袖中抖出半枚虎符，青铜的表面己经被岁月侵蚀，锈迹斑斑，但仍能隐约看到上面刻着“去病”二字。

这半枚虎符与卫青所持有的另一半虎符，裂口处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的。刘彻凝视着手中的虎符，轻声说道：“漠北的狼崽子，可不止匈奴一家会呲牙。”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鸦啼声。紧接着，十八只白颈鸦如箭一般冲向鲛绡窗纱，瞬间将其撞破。鸦群的闯入使得室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霍去病见状，毫不犹豫地反手甩出餐刀。只见餐刀在空中急速旋转，如闪电般穿过鸦群，最终稳稳地钉在舆图上的狼居胥山位置。受到惊吓的鸦群纷纷振翅高飞，羽毛如雪般飘落，在半空中竟拼凑出一个“制”字。

少年霍去病站起身来，动作迅速而果断。然而，他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如泉涌般溢出，流淌过虎符，将“卫”字的纹路浸泡得发胀。

“臣的箭只认匈奴旗。”霍去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摘下腰间的玛瑙链，轻轻地按在虎符上。刹那间，血珠纹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游走起来，如同活物。

“至于汉家山河……”霍去病的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果盘里的沙葱上。只见他迅速抓起一把沙葱，然后在舆图上的“朔方”周围插成了一个拒马阵。

“自有长城万里。”霍去病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决绝。

刘彻见状，抚掌大笑，对霍去病的表现颇为满意。然而，就在他开怀大笑之际，腰间的玉佩却突然滑落，坠地有声。

霍去病见状，急忙俯身去捡。当他捡起玉佩时，无意间瞥见了玉佩背面阴刻的小篆——“鸟尽弓藏”。少年的指尖微微颤动着，仿佛那串玛瑙链有着千斤重。突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玛瑙链像是不堪重负一般，猛然绷断开来。一颗颗圆润的血珠从少年的指尖滑落，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滚进了地砖的缝隙之中。

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血珠恰好与玉佩上的纹路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仿佛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巧合，又或者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

就在这时，帝王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听说你改良了双马镫？”他的话语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少年抬起头，目光与帝王交汇。帝王微微一笑，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缩小版的武刚车模型，放在案几上。“若是这战车配上你的轻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霍去病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扯断了车辕，然后迅速地将轮轴改装成了连弩的支架。

“车是死的，马是活的。”霍去病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战场上瞬息万变，拘泥于形式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更漏声在静谧的地窖中回荡，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刘彻静静地看着霍去病，手中着那断裂的车辕，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刘彻缓缓开口道：“明日早朝，朕要你把河西军屯的账目甩在御史台的脸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决然，“让那些人知道，朕的军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说着，刘彻突然将半块虎符塞进了少年的掌心，“朔方的粟米，也该换换仓廪了。”

霍去病低头看着手中的虎符，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心中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将虎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当他退出地窖时，怀中的虎符不小心硌到了淳于宛前日赠送的鹿纹香囊。那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他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穿过曲廊时，霍去病故意踩中了一处机关。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暗门轰然闭合，将地窖与外界隔绝开来。

在暗门关闭的瞬间，霍去病瞥见刘彻正站在案几前，将一张写着卫青名字的帛书投入火中。那帛书在火焰中迅速燃烧，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青烟在空中盘旋着，仿佛一只苍鹰，首首地撞向了绘着霍去病战绩的梁柱壁画。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壁画上的颜料剥落，露出了下面的砖石。

五更天的未央宫飘起细雨，霍去病蹲在沧池边清洗玛瑙链。池中锦鲤突然翻腾，将池底沉着的半枚玉佩顶出水面——正是三年前卫青所赠，此刻与虎符裂痕完美契合。少年将军突然嗤笑，扬手将玉佩掷向太液池，惊起白颈鸦排成个"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