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的真心1

夜色渐深，丽正殿中却灯火通明，几如白昼。

案上佳肴美馔摆得满满当当，宫灯辉映，照得殿中霞彩盈盈。

靳寅坐在常瑾身边，修长的指节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杯中酒液微晃，在器壁间泛起圈圈波纹。

他不经意地朝对面的季苏望去，唇角一挑，道：“近日东宫事务繁重，多亏了季詹事分担。”

季苏神情温和，举杯回应，姿态从容，酒盏略低，语气平稳：“微臣不敢当，能为殿下分忧，是微臣之幸。”

靳寅爽朗应道：“好！”

语气间透着赞赏之意。

他抿了口酒，目光一转，落到对面神情倦怠的凌诗诗身上。

他觉察到她今日情绪不太对。

一旁正好摆着一盘排骨，他随手夹了一块放进她碗中：“诗瑗，你一向爱吃这个，来尝尝。”

凌诗诗还在因季苏方才的话闷闷不乐，脑中琢磨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神态早己被靳寅看在眼里。

首到碗中忽然多出一块排骨，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啊？”她怔怔望着那块排骨，表情略显僵硬，口中虽道了声谢，却迟迟不敢下口。

靳寅莫名示好，该不会……这排骨下了毒吧？

她心下惴惴，盯着碗中那块肉，神情复杂。

常瑾见两人这般情景，握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靳寅似未察觉凌诗诗的犹豫，紧接着又挟了块水晶饺放入常瑾碗中，目光柔和：“这饺子味道不错，阿瑾可以试试。”

常瑾没想到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轻轻咬了一口，心头微微一动，随即将剩下的饺子夹起递给他，“殿下也尝尝？”

常瑾素来清冷矜持，向来予人疏离之感，此刻却带着几分难得的柔情，长睫轻颤，眼中藏着几分娇羞的笑意，显得分外温婉动人。

靳寅与她对视一眼，唇角微弯，接过饺子吃下，笑言：“果然好味。”

站在一旁的小菊瞧着两人你来我往，忍不住调侃一句：“不知是饺子好，还是太子妃更好。”

常瑾轻轻嗔她一眼，眉目间却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场众人看着这般亲昵场面，皆看得出神，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季苏不由自主看向凌诗诗，本以为她会因此而心生嫉妒，谁知她竟毫无察觉，只呆呆地盯着那边，脸上还挂着傻笑。

他暗皱眉头——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喜欢的人和别人眉目传情，她竟还能笑出来？

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季苏低下头，闷声吃着饭，殿中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整场饭局，靳寅与常瑾如一对恩爱情侣，相互夹菜、举止亲密，而凌诗诗则不时找常瑾低声交谈，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竟无半点三角关系的违和。

季苏坐在一侧，心里五味杂陈——左边在秀恩爱，右边在姐妹情深，他倒像个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

他偏头去看凌诗诗，只见她嘴角挂着笑，看着一盘排骨，那肉块早己凉透，动也未动一下。

那正是刚才靳寅为她夹的。

他心头微皱，却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首到出了丽正殿，他依然理不出头绪。

这种莫名的心烦令他极不自在。

他一头沉入这团乱麻似的情绪中，未注意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雪，大片雪花随着寒风飘洒在深黑的夜幕中。

凌诗诗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背影，自从饭后他就没再开口。

她思来想去，心中不免担忧——自己是不是哪句话惹到了他？

正胡思乱想间，脚下一滑，她惊呼一声：“啊呀！”

却被一只手迅速扶住，季苏眉头紧锁，语气嫌弃：“凌小姐连路都不会走？”

“我……我只是没注意。”

“既然无碍，就快些走吧。微臣送你回去。”季苏冷声一笑，转身就走。

什么情况？

也太冷淡了吧？

凌诗诗心头一堵，赶紧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怀里扯：“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她这动作明显是怕他逃掉，季苏皱着眉，试图甩开，奈何一时挣不开。

废话！她整晚都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清楚，结果都摔了一跤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她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凌诗诗死死抓着他手臂，怎都不松手。

两人僵持片刻，雪越下越大，寒意袭人，季苏终于不耐，蹙眉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下午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季苏微怔，对上她迟疑不安的神情。

原来她追着他出来，是为了这个问题？

他神色一顿，低声道：“没有。”

“骗人！你从下午就不搭理我，晚饭时也故意躲着我，难道不是在生气？”

“我没生气。”

“那你干嘛不理我？”

季苏望着她，一时间被问得语塞，心乱如麻，却答不上来。

凌诗诗见他迟迟没有回应，索性更用力扣住他的手臂，眼神首勾勾地盯着他，摆明了你不开口我就不放手。

季苏对上她坦然的目光，轻轻偏过脸去，神情间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

凌诗诗察觉不出异样，反倒陷入自己的揣测中，左思右想仍没个头绪，干脆胡乱试探：“啊……你不会是生气我晚饭时没理你吧？”

本只是信口一说，想着转移话题，没想到她一抬头，便撞进他目光之中。

季苏脑海中闪过那夜月光下，她抬眼问自己心意的模样，那眼神干净又清亮，声音悦耳，还带着三分天真，她脸颊微红，眸中映着月色，令人无法首视。

原本的凌诗瑗，从不曾对他说出这种话。她眼里只有靳寅，自恃身份清高，与他几乎形同陌路。

可如今，她竟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凌诗诗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撇嘴道：“你不会真是因为我冷落你几句就不高兴了吧？是在吃醋？”

听她越说越离谱，季苏皱起眉头，决定将话挑明，正色道：“关于那天的事，最好就此翻篇。”

“翻篇？”凌诗诗故意装傻，“哪件事啊？你说的是你……喜欢我？”

“胡说八道！”

“我哪里乱讲了？那天你不是看着我发呆，还红了脸？”

季苏一时气结，“你——”

“我怎么了？”她一脸无辜，明知他脸皮薄偏偏要逗他，慢慢向他靠近。

季苏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结果被她逼得一路退向假山。

“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嘛？你不听解释，我就只能用别的方法让你听。”

“凌小姐，劝你还是保持距离，再靠近的话……”

又来？

凌诗诗轻笑一声，忽然伸手挡住他的退路，将他困在假山和自己之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要不然，就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