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步步紧逼的危机

宋砚掀开门帘时，晨雾正顺着窗棂往屋里钻，沾得案几上的卷宗都起了毛边。

他反手闩上门，将怀里的木匣往桌上一放，木匣磕出的闷响惊得刘二打了个激灵——这小子从密道爬出来后就跟被抽了魂似的，此刻正攥着衣角站在门槛边，后颈还沾着块墙灰。

"烧盆热水。"宋砚扯下外袍搭在椅背上，指节抵着木匣锁扣，"再去灶房讨碗姜茶，你嘴唇白得跟纸似的。"

刘二应了一声，却没挪步，喉结动了动："宋推官...那卷宗里的字，当真是赵县太爷改的？"

"杨七是赵明远的表外甥，密室里的碎布染着县署库房的靛青。"宋砚摸出火折子，在木匣前停了停，"张五誊抄的验尸记录少了针孔和杏仁味，是因为赵明远要把三具无头案做成意外——可他不知道，死者后颈的针孔是用细银针刺的，这种手法，我爹当年在州衙审毒杀案时见过。"

他"咔嗒"一声打开木匣，霉味混着墨香涌出来。

最上面的卷宗封皮己经泛黄，宋砚翻到验尸页，指腹划过被墨迹涂掉的"杏仁味"三个字——杏仁味是砒霜的幌子，真正的毒是夹竹桃，他昨日在杨七后颈看见的紫斑，正是夹竹桃中毒的症状。

"刘二。"宋砚突然抬头，"你说张五死前说'赵县太爷要我改'，可张五是腊月廿三死的，赵明远腊月廿八才来咱们青阳县赴任。"

刘二端着铜盆的手一抖，热水溅在青砖上："那...那是谁..."

"是赵明远的前任，周县丞。"宋砚抽出一张账册，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杨七代领米粮三十石"，"周县丞上个月突然'暴病'，赵明远来接印时，县署库房少了三百石赈灾粮——三具无头尸都是讨粮的灾民，杨七把他们的名字从粮册上划了，尸体就成了'无主'的。"

窗外传来麻雀的扑棱声。

宋砚摸出袖中半块蜜饯，梅花印记在晨光里泛着暗紫——这是苏若蘅前日托人带的，她说大理寺查到苏慎旧案里也有夹竹桃毒，而青阳县的夹竹桃，全种在县署后园。

"叩叩。"

门环轻响惊得刘二差点打翻铜盆。

宋砚迅速将卷宗收进木匣塞进床底，这才应了声"进"。

衙役小王捧着个信筒站在门口，竹篾编的信筒上系着靛青丝绦——是苏若蘅的标记。

宋砚拆信时，刘二凑过来看，见信纸上只画了朵半开的海棠，花芯里点着三个墨点。

"大理寺查到周县丞的死因。"宋砚把信纸拢在掌心，"苏姑娘说，赵明远的官印是吏部侍郎亲批的，动他得有实证。"

刘二挠了挠头："实证？咱们手里的卷宗算不算？"

"算，但不够。"宋砚望向窗外飘着炊烟的青瓦顶，"赵明远能篡改卷宗，就能说这是伪造的。

得让他自己露马脚。"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铜锣声。

"宋推官！"小王又跑回来，额角沾着汗，"赵县太爷请您去花厅，说是要问无头案的进展。"

宋砚整理官服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眼下的青影。

他摸了摸腰间的惊堂木——这是他爹留下的，檀木芯里嵌着半块碎玉，此刻正隔着布料硌得他生疼。

花厅的门帘是新换的，绣着丹顶鹤，赵明远正坐在主位上，茶盏里的龙井浮着层油光。

宋砚行礼时，注意到他靴底沾着片陶片——和密室青石板下的碎陶一个纹路。

"宋推官倒是勤勉。"赵明远放下茶盏，指节敲着案几，"本县听说你昨夜去了乱葬岗？"

"回县太爷，卑职去查张五的死因。"宋砚垂着眼，"张五是被人用夹竹桃毒杀的，毒下在他常喝的桂花酿里。"

赵明远的手指顿了顿："本县记得张五是醉死的。"

"醉死的人胃里该有酒气，可张五的胃里只有杏仁味——那是凶手故意掩人耳目。"宋砚抬头，目光扫过赵明远紧绷的下颌，"更巧的是，杨七昨儿个说密室里少了酒坛，那酒坛里，该装着剩下的毒酒。"

赵明远突然笑了："宋推官这是要指认本县？"

"卑职不敢。"宋砚往前半步，"只是想请县太爷查查，杨七为何能随意进出县署密室？

周县丞的赈灾粮去了哪里？

还有..."他顿了顿，"县太爷后园的夹竹桃，怎么少了三株？"

赵明远的脸"唰"地白了。

他猛地拍案，茶盏"当啷"掉在地上："放肆！

本县治下容不得你胡搅！"

"县太爷若觉得卑职胡搅，不妨看看这个。"宋砚从袖中摸出半块蜜饯，"这是大理寺苏书吏托人带的，她说夹竹桃毒的解法，得用后园的紫背天葵。

可县太爷把天葵全拔了——是怕有人救醒中毒的杨七？"

赵明远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案上的惊堂木砸过来。

宋砚偏头躲过，惊堂木撞在门框上，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的半块玉——和他腰间的惊堂木严丝合缝。

"你...你爹的东西..."赵明远踉跄着后退，碰翻了茶案，"宋伯安那老匹夫...他早该..."

"他早该什么？"宋砚逼近一步，系统提示在袖中轻震——「逻辑推演·连环」己启动。

他看见赵明远瞳孔收缩，耳尖发红，这是被戳中痛处的征兆，"县太爷是想说，宋伯安早该像周县丞那样'暴病'？

像张五那样'醉死'？

还是像那三个灾民，连头都被砍了？"

"够了！"赵明远抓起桌上的镇纸砸过来，"滚！滚出青阳县！"

宋砚退到门口，转身时瞥见赵明远扶着案几的手在发抖，指缝里渗出血——他方才砸惊堂木时，被碎玉划了手。

"卑职这就去查新案子。"他弯腰捡起半块惊堂木，"村北刚发现具尸体，衙役说...死者后颈有针孔。"

赵明远的脸色瞬间灰败。

宋砚走出花厅时，阳光正晒得青石板发烫。

刘二从影壁后闪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宋推官，苏姑娘的信鸽刚到，她说村北的地是杨七的庄子，让咱们小心陷阱。"

"陷阱？"宋砚把半块惊堂木收进袖中，"那正好，我带了捕兽夹。"

他大步往衙门外走，刘二小跑着跟上。

转过照壁时，宋砚瞥见花厅窗纸上赵明远的影子——那影子正疯狂地翻找着什么，纸窗被指甲抠出几道裂痕，像极了密室里被篡改的卷宗。

"刘二。"宋砚摸出火折子点燃布包上的绳结，"把这个给仵作，就说死者胃里要是有杏仁味...咱们的捕兽夹，该收网了。"

布包腾起的青烟里，隐约能看见半片染着紫斑的碎布——和杨七后颈的胎记一个颜色。

衙门外，两匹快马己经备好了。

宋砚翻身上马时，听见远处传来村民的哭喊："死人了！

脖子上全是血窟窿！"

他踢了踢马腹，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系统提示再次轻震，这次的信息比以往都清晰：「连环案触发，当前卷宗值+20，「逻辑推演·连环」升级为「洞微」阶段——真相，正在流血的伤口里。」

刘二的马追上来，他抹了把脸："宋推官，那具尸体...会不会是赵明远杀的？"

"不管是谁杀的。"宋砚望着北边腾起的尘烟，"他留下的针孔，会替死者说话。"

马蹄声碎了满地晨光。

两人转过山弯时，村北的老槐树己经近在眼前，树杈上挂着片带血的碎布——和密室里杨七压在木箱下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