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宫墙秘语

孙一百七十二的青肿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他扯了扯宋砚的袖口，绣着杏林纹样的太医服下摆扫过青砖缝里的苔痕："子时三刻，尚药局值夜的老黄头爱去偏殿打盹，我在他茶里添了安神草——宋推官，您得赶在他醒前完事。"

宋砚低头理了理腰间的药囊，铜扣硌得小腹生疼。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石子坠入深潭："刘太医可靠？"

"当年您替他儿子翻了坠井案，他说这人情够还十回。"孙侍卫往他手里塞了块温玉牌，"这是尚药局通行玉，见牌如见典药署令——但您千万别往太医院正堂走，赵相的人盯着那处紧。"

宫墙下的夜露沾湿了皂靴，宋砚沿着夹道往御药房挪，耳后薄汗被风一吹，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心理侧写·微察己激活，当前环境危险值78%，建议规避东侧廊柱第三盏宫灯。」他抬眼，果然见两个持戈侍卫从那灯影里转出来，甲叶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御药房的门虚掩着，药香混着炭火气涌出来。

刘一百六十三正蹲在药碾子前捣朱砂，银杵在石臼里发出沙沙声，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宋推官，您这扮相倒像模像样——"他突然顿住，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当年令尊替我家犬子验尸时，也是这么身素色襕衫。"

宋砚喉间发紧，从袖中摸出半片染血的白龙卫残页："刘大人，先帝临终前那夜，您说见过一封密函？"

刘太医的手一抖，朱砂溅在青布围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那年腊月廿三，我守在含元殿外值夜。

陛下突然宣我进去，龙床前堆着半尺高的密报......"他压低声音，"有封用北狄狼首纹火漆封的信，我瞄见开头写着'白龙卫密报：赵相遣人引北狄商队入雁门关'——后来赵相的人冲进来，说要'替陛下整理遗诏'，那封信就被赵一百五十八亲自收走了。"

宋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逻辑推演·连环」技能条闪着幽光，将刘太医的话与苏若蘅查到的《盐铁论》账单、孙侍卫遇袭的双鱼佩串成一条线。

他攥紧残页，青灰色的太医服下，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密档库在哪儿？"

"沿东廊走到头，第三间偏殿。"刘太医扯下围裙罩在他身上，"守卫是赵相安插的，但每月十五子时，掌库宦官会去净室烧纸钱——"他突然住口，窗外传来梆子声，"亥时三刻了，您快走。"

密档库的门轴锈得厉害，宋砚推的时候发出吱呀轻响。

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借着月光扫过架上的《御史台记事》《大理寺牍》，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目标文件在左数第七架，夹层。」他踮脚抽下最上层的《御史台记事·元启十年》，指腹触到书脊时，夹层的粗麻纸发出窸窣声。

泛黄的纸页展开时，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北狄使节，假商通贡，赵氏引路。"宋砚的手指在"赵氏"二字上顿住，喉间泛起腥甜——这正是他追查三年的铁证。

"谁在里面？"

脚步声像擂在耳膜上的鼓。

宋砚反手将纸页塞进袖中，整个人贴进雕花檀木柜后。

柜体的漆味呛得他眼眶发酸，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漏风的风箱。

门被推开的瞬间，烛火照亮了来人腰间的双鱼玉佩。

宋砚的瞳孔骤缩——不是赵府的人，是陈一百六十九，皇帝身边的近侍书吏！

陈书吏反手闩上门，烛台放在案上，火光映得他眉间那粒朱砂痣忽明忽暗。

他从怀中掏出个鎏金匣子，边翻边低语："陛下说要等赵相露出爪牙......白龙卫的血不能白流，当年宋推官的父亲......"

宋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面板上，「照胆」技能的灰色图标突然泛起微光，他听见陈书吏接着说："陛下早己知情，只是要等个能掀翻整个赵党的时机——"

脚步声逼近柜子。

宋砚屏住呼吸，后背沁出的冷汗浸透了太医服。

陈书吏的影子在柜门上晃了晃，又退回案前，将几卷密档重新码好。

首到门闩再次响起，他才敢松开咬得发疼的后槽牙。

御药房里，孙侍卫正攥着药杵来回踱步，见宋砚进来，差点撞翻药柜："您可算回来了！

黄头那老匹夫提前醒了，我拿半块玉珏堵他的嘴——"他突然住口，盯着宋砚发白的脸色，"您......找到什么了？"

"不是证据的问题。"宋砚扯下染了朱砂的围裙，袖中纸页硌得手腕生疼，"是陛下的态度。"

大理寺后堂的烛火跳了跳，苏若蘅的茶盏"当"地磕在案上。

她今日卸了男装，月白衫子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陈书吏是陛下的暗线？

那赵相这些年的动作，陛下......"

"在等。"陆一百六十八捻着胡须，茶烟模糊了他眼底的锐光，"赵党盘根错节，连禁军都有三成是他们的人。

陛下若贸然动手，怕是要激起兵变。"

"那我们就给他个动手的由头。"苏若蘅突然握住宋砚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冰，"如果赵相急着灭口，露出更多马脚......"

宋砚望着窗外的夜色，檐角的脊兽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他摸出袖中那张纸，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像未干的血："赵相要的是北狄的粮草，北狄要的是大昭的关防图。

他们最近肯定有动作。"

"您想引蛇出洞？"陆一百六十八眯起眼。

宋砚的目光扫过案上的《盐铁论》影本、白龙卫残页，最后落在苏若蘅攥着他的手上。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卷宗值+200，当前进度：97/100。」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硬的锋刃："那就让他亲自走进陷阱。"

窗外的更鼓声传来，三更梆子响过，宋砚将纸页重新收好。

苏若蘅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今日在含元殿外，他后背被冷汗浸透的模样——那时她以为他是怕赵相，现在才明白，他怕的从来不是权臣，而是这局棋里，他们这些棋子，是否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天。

"明川。"她轻声唤他，"明日我去拜访李阁老，他当年与令尊同科，最恨结党营私......"

宋砚转头，月光落进他眼底，像淬了霜的剑。

他知道，苏若蘅说的"拜访"，是要将赵党罪证的边角，悄悄递到几位中立老臣手里——那些人，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几根稻草。

夜更深了，大理寺的飞檐上，霜色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