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中无岁月，危机暗生长

栖霞山深处的日子，过得缓慢而紧张，仿佛没有明确的昼夜，只有循环往复的饥饿、疲惫和警惕。最初几日，张月英按照朱雄英的指示，定时将炭末混悬液喂给他。每次喂药，她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试图从他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中找到一丝好转的迹象。炭末混悬液是黑色的，混着山泉水的味道，喂入殿下口中，如同喂下一份沉重的希望。

然而，效果并不立竿见影。朱雄英的脸色依然苍白，呼吸依然微弱，身体依然虚弱无力。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会有短暂的清醒。在这些清醒时刻，他会用尽力气，发出沙哑断续的声音，向张月英询问一些关于山林环境、植物特征、甚至岩石或矿物的问题。

张月英知道，这是殿下在凭借他脑中那股奇异涌现的知识，结合她提供的有限信息，进行着艰难的“研究”。他的问题常常让她感到困惑，有些词汇和概念是她从未听过的，但她都努力记下，然后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去山林中寻找或观察，回来再向他描述。他们的沟通异常艰难，每一次对话都像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他要克服身体的虚弱和发声的困难，她要努力理解他破碎的语言。

“……姑姑……附近……有没有……有……有黑色……或者……发亮的石头……”朱雄英的声音细弱得像蚊蚋。

“黑色……发亮的石头？”张月英皱眉思索，山里石头很多，黑色发亮的也有，但殿下要找的是哪种？她只能尽力去寻找那些看起来特别的，回来拿给他看，或者详细描述她见到的黑色发亮的石头是什么样的。

这种艰难的合作，构成了他们在山洞中的日常。白天，张月英趁着光线好，冒着风险外出寻找食物、水源、殿下需要的特定植物或矿物。她需要避开危险的野兽，更要警惕可能闯入山林的人类。寻找食物越来越困难，附近的野果野菜己经被采摘过几次，小动物也变得更加警觉，陷阱常常空着。她必须越走越远，深入山林更危险的区域。

每一次外出，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她在山林中潜行，感官放到最大，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她多次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烧过的篝火残烬，被砍伐过的树木，甚至是鞋子留下的浅浅印记。这些迹象让她神经紧绷，意识到山林并非完全隔绝的世界，她们随时可能暴露。

有一次，她在远处看到几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看起来像是猎人或樵夫。他们手里拿着工具，在山林中搜索着什么。张月英立刻藏得更深，大气不敢出。她看着他们渐渐远去，心中充满后怕。这些人是真的只为了打猎或伐木，还是受到了命令，在搜索着什么？皇长孙“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会派出人手搜索周边地区是情理之中。

夜晚，张月英返回山洞，疲惫不堪。她将找到的食物和水带回，小心翼翼地处理好捕获的猎物，在洞内极其隐蔽的角落生起微弱的火堆，烤熟食物。火光是温暖的，但同时也是危险的信号，她用湿布盖住火堆，使其几乎无烟无光，只留下一点点热量。

吃过一点东西，她便守在朱雄英身边。如果他清醒着，他们就进行艰难的沟通，讨论毒素，讨论解毒的方法，讨论她白天外出的发现。如果他昏迷着，她就默默地给他喂水，擦拭身体，观察他的状况。山洞里的夜晚漫长而寒冷，张月英常常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怀抱着膝盖，听着洞外的风声和动物的叫声，心中的孤独和焦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雄英清醒的时间似乎有了一点点延长，虽然依然短暂。他说话依然非常艰难，声音沙哑微弱，但似乎比最初有力了一些，能够勉强组成更复杂的句子。这或许是炭末吸附起到了一点点作用，或许是奇毒的特殊性质在缓解，或许仅仅是他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但这微弱的进步，是张月英在黑暗中抓住的唯一希望。

他在清醒时，会用他那股奇异的智慧，分析毒素的性质。他无法进行精确的分析，但他会结合张月英描述的症状、太医的诊断，以及他脑海中那些跨越时空的知识，提出新的猜想和方向。

“……姑姑……毒……可能……是……是金属毒……”有一次，朱雄英用尽全力，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猜想。

“金属毒？”张月英皱眉，她知道一些矿物有毒性，但中毒表现不全是这样。

“……对……需要……需要能……能结合金属的……的药材……”他进一步解释，虽然艰难，但逻辑清晰。

这个猜想为张月英的寻找提供了新的方向——不仅要找植物，还要找矿物！这让她的任务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寻找矿物可能意味着要去更危险的悬崖峭壁，或者有矿产迹象的地方。

生存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栖霞山虽然大，但长期驻留在一个区域，资源是有限的。附近的食物来源日益减少，张月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体力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这意味着她外出时面临的危险也越来越高。

疲惫在张月英身上累积。黑眼圈越来越重，脸色也变得苍白。她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被一点点地榨干，但她不能停下来。她知道，她是朱雄英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如果她倒下了，朱雄英也活不了。

她看着朱雄英瘦弱的身躯，看着他艰难地尝试沟通，心中涌起强烈的守护欲和心疼。他那么小，却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危险。他脑子里那些奇异的知识，仿佛是上天给他的负担，也是他唯一的武器。而她，就是那个要帮他拿起武器，陪伴他战斗的人。

他们之间的羁绊在共同面对生死的过程中日益加深。张月英不仅是他的侍卫和姑姑，更是他唯一的亲人和战友。朱雄英对她有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而张月英对他也倾注了所有的情感和希望。他们在山洞这个狭小的世界里，彼此支撑，彼此守护。

然而，山洞外的世界并没有停止运转。金陵城关于皇长孙和忠烈侍卫的传奇依然在传颂，但暗中的危险也在悄然逼近。张月英时不时会听到山林中传来更频繁、更系统的脚步声，甚至看到疑似官兵或穿着特定服饰的人影在远处闪过。她知道，针对皇长孙的搜索和对她这个“殉葬侍卫”身份的调查，可能己经开始了，或者说，那些想要确保皇长孙真的死去的人，正在进行后续的清理或搜索。

这种外部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张月英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开始思考，这个山洞还能安全多久？她们是否需要寻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

栖霞山很大，足以隐藏许多秘密，但要躲避有目的的搜索，需要更巧妙的伪装和更偏僻的地点。朱雄英的解毒过程需要时间，需要资源，她们不能永远躲在这里，仅仅依靠微弱的炭末和有限的食物苟延残喘。她们需要一个更稳定的基地，一个能够支持朱雄英恢复健康，甚至能够让他开始学习、掌握自身奇异能力的地点。

山洞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希望与绝望，生机与危机，顽强与虚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张月英看着沉睡中的朱雄英，心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仅仅依靠这个临时的山洞。她们需要寻找一个新的、更安全的、更适合长期生存和发展的藏身之所。也许，是时候去探索这座山林更深处的秘密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下。它像一颗种子，在张月英心中生根发芽，预示着他们即将告别这个最初的庇护所，向栖霞山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深处进发，去寻找那未知的希望和新的落脚点。

山洞外的夜色再次降临，将山林笼罩在黑暗之中。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显得格外寂静。张月英靠在岩壁上，怀中抱着朱雄英，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白天那些靠近的脚步声。她知道，她们必须尽快行动了。新的挑战，就在明天等待着她们。而那个更适合“潜龙”隐匿和壮大的巢穴，就在这片广阔而充满危险的山林之中，等待着她们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