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落日余晖(十三)

方以言视角里的天空忽近忽远，一群猎人围着他抛起来接住，重复了足有十遍。后来，他看着猎人们，猎人们对着他笑，几排牙齿雪亮。

“小子，现在满脑子全是问号吧？”庄为绪推着方以言找上槐花，“来来来，让咱们的异种学家给你讲讲经。”

猎人们笑够了，被庄大队长像哄走鸡群那样哄开，各自忙起了他们自己的事情。

方以言的确有很多疑问，他记得明明跳进了水里差点溺死，醒来后却见到了一片林海，而猎人们恰恰都在这个地方。神奇的场景转换快到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度让他以为进了睡梦当中，或者说更像是死后的世界。

槐花不急于回应，背过后解开扎起了发带，她喜欢看方以言急切到抓耳挠腮的样子。

山林呼啸起几声类似磨牙的古怪动静，猎人们听后紧忙拿起武器，当磨牙声渐渐消退了，他们反而放下心，把武器再次放回。

庄为绪朝着上山的林间小路对一个猎人吩咐:“让值班的兄弟把眼睛放亮点，这鬼东西跑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不行按上几排诡雷，炸死这群狗娘养的。”

猎人们按部就班分开行动，在枫树林中布置警戒哨，扯开丝线接了几颗手雷。其实在观察过怪物们敏捷的速度后，诡雷也只能起到警示用途，除非猎人们有能力更改引信。

槐花慢条斯理地扎头发，等她把马尾巴竖起来才概括着说:“我们遭遇了一只异种，叫诱导者，就这么简单。”

“简单？我感觉一点也不简单，这群诱导者追了我一路了。”

“啊哈，你错到离谱，谁告诉你那些白花花的东西是异种的？它们也配？”槐花伸出手指转了一个圈，“这些，还有这些，所有的加起来才是诱导者，包括白花花的东西。”

方以言彻底听糊涂了，他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在异种肚子里？”

槐花坚定地摇头:“一点也不是，小朋友别急，你要听我慢慢道来。”

小姑娘走到一棵枫树前折了根枝杈，招呼方以言蹲在地上，她挥舞着如同教鞭一样的枝杈讲解起来，诱导者是个什么鬼东西。

所谓诱导者属于异种里的一个类别，不同于方以言见识过地寄生者，诱导者专攻人的大脑，可以制造幻觉，并能左右人的思想。但一般的诱导者自身没有防御能力，一颗子弹甚至一把菜刀都能伤害到它，所以诱导者首先会确保自身安危，因为它是人类最容易从物理层面杀掉的异种。

诱导者会蛊惑人的思想，能读取人的记忆，通过了解猎物从而欺骗猎物，最终把猎物引诱至圈套之中。

具体诱导方式如下:一旦有人踏入诱导者精神控制的范围，会做出许多平常不会做的事，也会突然多出许多前后矛盾的想法。当这个人被反复精神折磨后，思想便会出现空隙，再加上运用点幻觉便能乘虚而入。

“乘虚而入后会怎么样？”

“乘虚而入后就像咱们这群傻瓜蛋一样咯，彻底陷入梦幻，成为诱导者的精神食粮。”

“什么意思？”

方以言摸摸鼻子发问，比上课听讲更加认真。槐花叹息一声捂住脸，比对待笨学生更加郁闷。

好在槐花是个好老师，愿意给笨学生去讲每一个知识点，她指着枫树林以哄孩子的口吻问:“你没见过这种地方吧？”

方以言点头，觉得不对又摇头，觉得还是不对干脆首言没见过。

“第一眼看见这种景色是什么感觉？”

“美。”

“那就对了，至少你的审美还在。”槐花赞许地点点头，“你看到美的事物会心情愉悦，大脑会分泌一种我忘了叫什么名字的物质，反正你只要知道愉悦这个词就够了。”

“你是说……”

“闭嘴，听老师讲完。”

槐花用教鞭戳了戳方以言的脑门，继而再问:“你看到那些白色怪物时又是什么感觉？方以言小朋友，这个问题是可以回答的，老师不打你。”

“怕。”

“很好！就是怕，人在高度紧张时又会分泌另一种我忘了叫什么名字的物质。总之，诱导者会把人放在类似环境下，让人既愉悦又紧张，两种情绪不断更迭产生的两股波动便是诱导者的食物。”

方以言听了半天还是似懂非懂，但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举着手说:“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

“差不多，包括被彻底诱导前听到的和看到的，几乎都是幻觉。”

槐花如释重负地呼上一口新鲜空气，她结束了教学工作拿着教鞭站起来，地上被她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条图案。

真相揭示后，方以言联想了自己最近两天各种奇怪举动，发现很多想法和做法同往常的那个方以言确有区别。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总围绕在耳边的声音，心底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好像裂开了。他夹带着一丝不甘心问槐花:“都是假的？我被骗了？”

“不只有你被骗了，咱们所有人都被骗了。”槐花说着突然微微一笑，“大炮，我问你哦，要老老实实回答。这只诱导者最后用什么方法骗了你？总不能是金钱美女吧？还是说不需要考试就能拿到的猎人执照？”

方以言一下子被问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反问槐花相同的问题。

小姑娘得意地吐了吐舌头说:“就不告诉你，有能耐自己猜去。”

“你这是耍赖。”

“不然这样，你先说你的，我再说我的。”

方以言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这份提议，理由很简单，这个小姑娘绝对会耍赖。

槐花略显失望，她没能骗到方以言。

这时，方以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拍了下脑门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些怪物就没必要害怕了，反正都是幻觉。”

槐花当即露出鄙夷的表情，抬手摸摸笨学生的脑袋，感怀道:“上天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脑子？要真是这样的话，庄队他们还用得着战斗吗？同学，如果在环境里死了，现实中一样会脑死亡。”

“那怎么办？这么说的话，诱导者想杀死我们只需要制造出一百两百万的怪物就行了。”

“还用得着怪物？诱导者随便造一场雷暴就够了，让雷专劈你。咱们是食物，它不会这么快杀死我们的。再说了，即使诱导者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同时造出太多怪物，因为这里每一只怪物都需要模拟，制造太多的话，诱导者自己承受不住。”

方以言略一思考，发现这话很有道理，不愧是异种学家。他看看西周，想起了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一个是该怎么摆脱幻觉？另一个是老于头和槐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