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一号营地

若是跟槐花这类人长期相处，方以言肯定自己会短命，比如将要被拆穿的谎言就弄得青年浑身不自在，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声称猎人执照是替朋友买的。

小姑娘边笑边拍桌子:“什么朋友？叫什么？住在哪里？男的女的？快回答！不许思考！”

槐树挥挥手，强烈要求自己妹妹别这般咄咄逼人，小姑娘露出得逞似的笑脸。

“有执照也好，没执照也罢，猎人就是猎人。”槐树板着脸面向方以言侃侃而谈，“职责使命不是一两本证书赋予的，我的朋友，你距离真正的猎人只差一本证书。”

槐花乐得前仰后合，几乎抱着肚子说:“老哥老哥，你那个表情笑死我了，这话说出来和没说不还是一样吗？还有传奇猎人方大炮，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太贴切了，你是真大炮。”

她笑到淌出眼泪，但她没办法擦拭，因为肚子抽筋了。

车队驶入到两座城区之间，几个挂红袖箍的工作人员指挥停泊位置，车里所有人开始打点行装，用空背包、手推车武装自己，槐树槐花两兄妹空着手等在车厢后门。

一些重要的话到了该谈的时候了，老于头拉方以言去了没人的空位，前者始终笑容和善，后者则忧心忡忡。

不为别的，按照约定，方以言己到属于他的终点站。天下无不散宴席，一路相处下来，很多人走进了他的内心，填补起身体上、心灵上双份伤痕。

“小子，我老头子要说个事。”

老于头笑起来蛮有亲和力的，发起飙来又威风凛凛，目前老于头不笑也不发飙，神情严肃，像要说很重要的事。

方以言垂手恭敬聆听，老于头沉声道:“庄为绪队长找我谈了谈，他希望让我传给他给你，问你想不想加入他们的猎人团队。”

“我？我何德何能？”

“庄大队长说团队里刚好缺个机械师，你又刚好是懂机械的猎人，刚好遇刚好，说不准是场缘分。”

实话说，如果是以前，这提议对方以言诱惑很大很大，现如今有所不同，亲眼见识过异种之后，他早浇灭了年少时的一腔热血。干点什么不能过日子？非跑出去找刺激？以后回十八号营地一窝，自己干个小生意，再讨一房老婆，不比刀口舔血活得自在？

他斟酌词句，婉言谢绝并感谢庄大队长一番好意，实在是身体不适，怕给队伍添麻烦。

闻言，老于头一愣，那种严肃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他用一只老手盖住青年肩膀问道:“既然如此，要不要考虑走异种学家这条路？”

“我考虑考虑。”

“别敷衍我，做个异种学家不好吗？现在的年轻人整天猎人前猎人后的，觉得帅气、威风、刺激。小伙子们说异种学家是娘们儿才干的事儿，真男人就该跟异种刚正面，这话简首荒谬。他们可曾想过战前因为缺少情报，有多少将士白白浪费了生命，又有多少学者为了搞清异种弱点前仆后继……”

老于头说着说着拂袖而去，还用只有方以言听得到的声音呢喃:“罢了罢了，回去做你的猎人去吧。”

他这么一走反而给方以言搞蒙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凡是好商量。

青年被晾在一边干涩地杵着，比一株向日葵差不许多。后转念一想，谁会不愿意做异种学家呢？有协会供应，那几乎是使不完的钱，绝对算得上一桩美差。

猎人和异种学家双双抛出橄榄枝，他陷入幸福的纠结。

十一号营地高耸城墙下，一行人遥望变红的日头，云仿佛层层叠叠的鱼鳞，余晖把鱼鳞烫成金色。

安排好留守人员，老于头交代每个人的分工，他自己还需要去当地猎人协会汇报工作，就不陪着逛街了。

猎人们按部就班分组行动，槐树槐花陪伤员缓慢挪动，小姑娘抱怨起行军速度:“大炮，你能不能快点？庄队长他们都要进城区啦。”

方以言苦涩一笑:“要不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慢慢溜达。”

“你有钱吗？没钱瞎溜达啥？爷爷特别嘱咐我们给你找个能养伤的地方，再联系医生半月后给你拆线。我觉得拆线这种事你自己也能做，不妨省下给医生的钱买点好吃的。”

老于头还真是事无巨细，该考虑到的全考虑到了。方以言心里暖暖的，不过萍水相逢，人家对自己却出奇的好，这份恩情该拿什么来偿还？

青年心有感怀，到入口前都低着头，那是无比沉重的亏欠感。

十一号营地两个城区入口处各有一道大铁门，外观上像极了十八号营地那个，岗哨分左右，中间横放拒马。哨兵身着联盟军队制式服装，胸口挂着棘钉枪，荷枪实弹，对进城的复杂人群做简单搜查。

走在前方引路的槐树做出解释:“这边城区以交易生活用品为主，燃料、食物、水、服装、露营设施等等，守备力量相对薄弱。只要不携带武器或者违禁品，士兵们基本不做阻拦。咱们后边城区交易的多是武器、车辆一类，戒备相当森严。”

方以言问:“外来车辆不是严禁进入吗？”

“是不能进，但能开出来。”

或许是临近旁晚的缘故，入城的人很少很少，即便自己一个车厢过来的占据一半，可排起来的队伍里人员成分照样复杂，衣着服饰多种多样，口音更是存在明显差异。

铁门拉开一半供来往人群进进出出，出城的人远大于进城的人。

方以言看到了铁门后张灯结彩的商业街，街道行人熙熙攘攘，怕不是半个城区的人都出来了。他所料不差，有这么庞杂的交易市场，自然吸引人，十一号营地居民们喜欢把市场当娱乐场所逛来逛去。

乡下僻壤走出来的青年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晃到睁不开眼，仅入口摊位就摆着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精美工艺品。

金属模型、木头家具、手环、手链、手串、平安符、户外生存指南、异种大全、兽皮大衣、兽皮护具、花草植物种子、油桶、电线电缆、道路救援、机械师维修服务、旅店住宿、上门医疗服务……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小营地青年都要走不动道了，槐花同样走不动道了，槐树还能走，就是拖着两个累赘行进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