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记忆的风，吹过就好

第六十章 记忆的风，吹过就好

滨海市的早晨很舒服，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记忆云层，在地上洒下斑斑点点的光。广场上的记忆流体不再像以前那样亮晶晶的，而是有点像加了奶的咖啡，半清半透。孩子们举着画笔在半空涂涂画画，画出来的城堡边缘有点模糊，就像刚睡醒时看到的梦。

小雨手里的笔也变了，不再发着刺眼的光，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银色钢笔，笔尖沾着的"墨水"是淡金色的，画在空气里会慢慢散开，留不下太久的印子。她摸着口袋里的记忆法典，那东西现在像本旧相册，封面有点磨白，翻开时能闻到淡淡的纸香。

"你看那边。"苏璃走过来，指着远处的永恒花园。以前开得轰轰烈烈的花，现在一朵一朵地开，一朵一朵地谢，花瓣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透明的水汽。"它们不再一首开着了。"

苍狼的轮椅停在旁边，屏幕上跳动着简单的曲线，不像以前全是看不懂的符号。"监测了三个月，"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很轻，"记忆的'流动'变正常了。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不用我们盯着了。"

009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的金属壳早就没了，看着就像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扳手，正在修一个掉了翅膀的记忆水母——那水母也不慌，晃悠着半透明的身子，等他修好一只翅膀，另一只掉了也不着急。

"以前总想着把所有记忆都留住，"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里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就像小时候攒糖纸，觉得每张都不能丢，结果盒子满了，新的糖纸反而没地方放。"

苏璃笑了，她手里的权杖早就变成了一根普通的木杖，上面刻着几道简单的花纹，是她自己画的。"上次王奶奶说，她忘了昨天吃了什么菜，却记得三十年前给孙子织毛衣时，阳光照在手上的感觉。"

"这才对嘛。"苍狼的屏幕上，曲线慢慢放平，像条安静的河，"重要的不是记着每一件事，是记着那些让你心里发暖的瞬间。"

正说着，广场那边吵吵闹闹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围着一个半透明的记忆泡泡，里面是他们年轻时在工厂上班的样子。有人指着泡泡里的人笑："你看你那时候，头发梳得多整齐！"有人叹口气："可惜老张不在了，他那时候总抢我的饭票。"泡泡晃了晃，慢慢变淡，最后化成一缕烟飘走了。

没人难过，老头老太太们转身就去看孩子们新画的恐龙。那恐龙画得歪歪扭扭，跑着跑着腿掉了一只，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009修好了水母，那小东西扑棱扑棱翅膀，朝太阳飞去，没一会儿就融进光里不见了。"它去别的地方了，"009挠挠头，"可能明天会变个样子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

小雨举起钢笔，在半空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笑脸亮了亮，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最后散了。"这样挺好的。"她轻声说。

记忆法典在口袋里轻轻动了一下，像有人在里面翻了一页。小雨知道，里面记着所有该记的事，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逼着所有人都记住。就像风会吹过，云会飘过，记忆来了，又走了，留下的那些感觉，才是最实在的。

傍晚的时候，大家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记忆河流慢慢流着，水面上漂着零星的光片，有孩子的笑声，有老人的咳嗽声，有第一次牵手的心跳声。它们流着流着，就融进了晚霞里。

"明天会有新的吧？"一个小孩仰着头问。

小雨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肯定会的。"

就像春天会开花，秋天会结果，记忆也一样。不用抓太紧，不用怕失去，它来过，就够了。

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吹过广场，吹过河流，吹向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