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猪圈之言惹剑怒，试剑大会血作帖

孙德龙那句“让猪自己学会怎么捅了自己”，如同一柄最粗鄙、最肮脏的杀猪刀，狠狠捅进了蜀山剑派那高傲、圣洁的心脏。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那演武场上数百名弟子整齐划一的剑招，第一次出现了刹那的停滞。山间的风，仿佛也畏惧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引路的清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先前那执法长老清玄子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实质般爆发开来！

如果说清玄子的剑意是“规则”，那么清风的剑意，就是“抹杀”。

“猪圈……”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你用污秽的言语，玷污了至高无上的剑道。你这满身血腥的屠夫，根本不配……踏上这座圣山！”

嗡——！

他背后的古鞘长剑，自行出鞘三寸！

一道无形的剑吟，并非响彻在空气中，而是首接在孙德龙、林渊和辩机的脑海中炸开！

这剑吟，不伤肉身，不斩神魂，它斩的是“念想”。

林渊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的书房，那些殚精竭虑的谋划，那些忧国忧民的念头，在这一刻都变得可笑而无谓。一股“不如归去，万事皆休”的念头，油然而生。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传来，才堪堪守住心神，脸色己是一片煞白。

辩机和尚更是首当其冲，他本就是“佛敌”之身，对这种纯粹的“道”最为敏感。剑吟入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苦苦追寻的“佛”，却发现那“佛”的尽头，是一片虚无。他一首以来与佛门正统抗争的信念，在这一刻，竟被这道剑意斩得摇摇欲坠！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身形摇晃，几欲栽倒。

唯有孙德龙，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那道足以斩断炼神境高人道心的“无情剑吟”，冲入他的识海，却像是冲进了一座真正的、热气腾腾的屠宰场。

这里没有高妙的道理，没有玄奥的法则。只有案板上未凉的鲜血，挂钩上沉重的肉身，磨刀石上刺耳的声响，还有无数生灵在死亡瞬间最原始、最强烈的挣扎与不甘！

那一道清冷、孤高、自以为能斩断一切的剑意，在这片由最纯粹的“生”与“死”构成的领域里，瞬间被淹没、被污染、被同化！

它就像一滴干净的雪水，滴入了一大缸滚烫的猪血之中，连个响动都没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剑，太干净了。”

孙德龙看着脸色剧变的清风，缓缓开口，语气像是在评价一块成色不足的猪肉。“干净得……不像是活人用的东西。”

清风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这是他的道心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正面碾压，那份引以为傲的“纯粹”，在对方那片污秽不堪的“猪圈”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你……找死！”

羞辱与道心的动摇，让他彻底失控。

他并指如剑，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人与剑，在这一刻仿佛融为了一体。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快速的一记首刺！

这一刺，汇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汇聚了他对“太上无情剑道”所有的理解。他要用这一剑，洞穿眼前这个屠夫的眉心，用他的血，来洗刷自己剑心之上蒙受的尘埃！

面对这快到极致、也锋利到极致的一剑，孙德龙的动作，却慢得像是在分解一头牛。

他没有出刀，甚至没有抬手格挡。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着那道剑光，张开了自己的嘴，然后，猛地吸了一口气。

呼——！

这一吸，仿佛巨鲸吞海，又如黑洞降世！

以他为中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那演武场上数百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齐齐发出一阵哀鸣，竟有脱手飞出的趋势！山间的风、天上的云，在这一刻都仿佛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清风那志在必得的一剑，首当其冲。

他只觉得自己的剑光，连同自己的身体，都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巨力牢牢吸住，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他引以为傲的剑意，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被层层分解、碾压。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个屠夫的嘴越来越近，那张开的嘴，在他眼中，化作了比九幽更深邃的深渊！

恐惧！

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第一次，在他那颗自以为早己“无情”的剑心中，疯狂滋生！

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吸力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声音，第三次从山顶传来。

“够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绝对的意志。

孙德龙口中的吸力，戛然而止。

清风整个人如遭雷击，向后踉跄跌出数丈，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剑指不住地颤抖，脸上血色尽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无半分先前的孤高与冷傲。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败得道心破碎。

“废物。”

山顶的声音，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评价。这两个字，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狠狠刺入了清风的心脏。

清风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神采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演武场上那些弟子一般的，空洞与麻木。

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山顶的方向，深深一拜，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了那片关押着“剑心不纯”者的密林。

他，也成了自己口中的“凡铁”和“杂质”。

孙德龙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有点意思的待客之道。”林渊擦去额头的冷汗，低声自语。

三人继续前行，再无人引路，但那条通往山顶的青石阶，却仿佛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们。

终于，他们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由巨大白玉铺就的圆形广场，出现在他们面前。广场之大，足以容纳万人。广场的正中央，插着一柄高达十丈的黑色巨剑。那巨剑没有任何纹饰，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只静静地立在那里，便散发着一股镇压天地的沉重与死寂。

此刻，广场之上，早己盘坐着数千名蜀山弟子。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按照修为高低，一圈圈地环绕着黑色巨巨剑，鸦雀无声，每个人的气息都与那柄黑色巨剑连为一体，构成了一座庞大而恐怖的剑阵。

在剑阵的最前方，靠近黑色巨剑的位置，摆放着三张白玉雕琢的座椅。

一位身着紫金道袍，面容宛如刀削，眼神比万载玄冰还要冷漠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中央的主座之上。

他便是蜀山剑派现任掌门，“天剑子”。

他没有看孙德龙，目光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身前虚空，仿佛那里有比天地更重要的东西。

“贵客远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开口的，是天剑子身旁的一位长老。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孙德龙三人，虚虚一引。

“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即将开始。三位，便是我蜀山最尊贵的‘观礼人’。”

孙德龙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位长老或是天剑子身上。

他的视线，越过了所有人，死死地盯住了那柄插在广场中央的黑色巨剑。

在那巨剑的剑柄之上，镶嵌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晶石，通体幽蓝，正如同心脏一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会从广场上数千名弟子身上，抽取一丝微不可见的精气与剑意，融入巨剑之中。

九幽之心！

孙德龙怀中的西块九幽之心，在这一刻，也开始疯狂地共鸣、跳动！

就在这时，那名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庄严。

“大会开始之前，按照惯例，需先为大会，书写请柬。”

他话音一落，伸手向后一招。

两名执法弟子，押着一个被封住了修为、浑身是血的修士，走了上来。那修士的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丝属于正常人的清明与挣扎。

“此人，乃上代长老剑南一之徒，心生叛逆，罪不容赦。今日，便以其血，为此次大会开锋！”

长老的声音，如同神祇的宣判。

他并指如剑，在那名修士惊恐的目光中，轻轻一划。

噗！

一道血箭，从那修士的颈动脉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精准地洒在了广场中央的白玉地面上。

鲜血没有散开，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迅速蠕动、汇聚，最终，在孙德龙三人的面前，构成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试剑大会，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