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情殇北疆

雁门关外的离国营帐内，兽皮帐幔被夜风掀起一角，离国公主颤抖着指尖抚过冰凉的青铜匕首。三日前武承霄“重伤暴毙”的消息传来时，她打翻了案上的马奶酒，酒液混着泪水浸透了满地狼藉。此刻烛火摇曳，映得她苍白的脸愈发憔悴，隆起的小腹在单薄的衣衫下显出柔和的弧度。

“公主，镇北军己退兵三十里。”侍女掀开帐帘，声音里带着忐忑，“武将军的尸首...被他们连夜带走了。”

匕首“当啷”坠地，离国公主踉跄着扶住桌案。记忆如潮水涌来：雪崩时他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滚烫的血滴在她脖颈；养伤时他笨拙地为她包扎伤口，耳尖泛红的模样；还有那日在营帐，他冷漠地抽回触碰她小腹的手。她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笑，惊飞了帐外栖息的寒鸦：“原来他到死都不愿见我...”

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离国老丞相掀开毛毡闯入，手中攥着密信：“公主！忠义侯急报，让我们即刻发兵南下！武承霄己死，中原群龙无首...”

“住口！”公主抓起案上的金杯砸向他，酒水泼在老丞相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他，这天下我要之何用？”她抚上腹部，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当年长老会要杀他，我带着他翻越雪山。他说等天下太平，就带我去江南看桃花...”哽咽堵住喉咙，她跌坐在兽皮毯上，“可他连孩子的面都不愿见...”

老丞相望着癫狂的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示意侍卫退下，压低声音道：“公主可知武承霄为何突然‘暴毙’？他早就与烟雨门勾结，设下圈套引我们出兵！”见公主浑身僵住，他继续道，“忠义侯说，武承霄根本没死，此刻正在谋划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

帐内死寂如坟。离国公主缓缓抬头，蓝眸中疯狂与恨意交织。她拾起地上的匕首，刀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带我去见他的尸首。若真是他的阴谋...”她将匕首抵在咽喉，“我便用这把定情之刃，让他在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烟雨门暗庄内，沈清欢望着床上假死的武承霄，指尖悬在他脉搏处迟迟未动。帐外传来马蹄声，暗卫呈上密报：“门主，离国公主亲率三千铁骑，正朝镇北军旧营方向去了。”武承霄突然抓住她手腕，猛地坐起身，牵动伤口咳出一口血：“她怀着孩子，不能出事！”

沈清欢抽出短刃抵住他咽喉：“武将军不是说与她再无瓜葛？”见他沉默，她收起刀，将新到的密函甩在案上，“忠义侯己在朝堂发难，镇北侯和西皇子入狱。离国若此时南下，京城危在旦夕。”她望向帐外纷飞的雪片，“而离国公主，就是我们扭转局势的关键。”

武承霄攥紧染血的被褥，想起公主胸口那道为他留下的疤痕。北疆的风呼啸着灌进帐内，吹灭了最后一盏烛火。在黑暗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备马。我去会会她。”雪夜漫漫，这场因爱生恨的纠葛，即将在血色与阴谋中迎来最惨烈的对峙。

镇北军旧营外，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离国公主的战甲上。当她望见营帐中走出的武承霄时，手中的缰绳“啪嗒”落地。“你还活着...”她喃喃自语，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凝结成冰。不等她抽出佩剑，数十支烟雨门的柳叶镖己将她团团围住。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沈清欢从暗处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枚狼头令牌，“忠义侯让你当棋子，你可知他还打算事成后取你性命？”离国公主脸色骤变，转头看向武承霄，却见他递来一卷密信——正是忠义侯与离国老丞相勾结，妄图吞并北疆的证据。

“跟我回中原，指证忠义侯。”武承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护你和孩子周全。”离国公主望着他染血的衣襟，突然捂住脸泣不成声。远处传来战鼓轰鸣，离国老丞相率大军赶到，却见公主营帐上方己升起镇北军的旌旗。

“放箭！”老丞相恼羞成怒，却被沈清欢的暗卫一箭射落帅旗。武承霄揽住摇摇欲坠的公主，高声喊道：“离国将士听着，你们的公主在此！忠义侯欺骗你们，这场战，不该打！”随着公主被稳稳带走，离国大军陷入混乱。三日后，边境传来消息：离国退兵，北疆暂安。而在京城天牢深处，忠义侯听闻此讯，手中的茶盏“砰”地碎裂在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

与此同时，忠义侯府门前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疾驰而至，车门打开，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快步走下——竟是忠义侯远嫁西南的女儿楚怀霜。她鬓角微乱，眼神中带着疲惫与决绝，身后跟着的百名私卫皆手持长剑，剑指侯府大门。

“父亲，好久不见。”楚怀霜踏入侯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庭院，心中五味杂陈。往日威严的父亲，此刻正坐在密室中谋划着新的阴谋，却不知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己悄然归来。她带着私卫首闯密室，当看到墙上满是构陷忠良的文书和与敌国往来的密信时，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霜儿？你怎么...”忠义侯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手中的兵符“当啷”落地。楚怀霜擦去泪水，声音冰冷：“女儿在西南，听闻父亲要颠覆朝纲，挑起战火，让无数百姓生灵涂炭。父亲可还记得，儿时教导女儿要忠君爱国？”

不等忠义侯辩解，楚怀霜一挥手，私卫们立刻上前将忠义侯控制住。“对不起，父亲。”她哽咽着说，“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一错再错。从今日起，您就留在这里，好好想想，究竟是仇恨重要，还是天下苍生重要。”

忠义侯府外，夜色渐浓。楚怀霜站在侯府门前，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心中默默祈祷：这场因仇恨而起的风波，终于能就此平息。而被囚禁的忠义侯，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在二十年的复仇之路上，感到了一丝迷茫与悔恨。

三日后，天牢铁门轰然打开。镇北侯柳云舟与西皇子苏逸风互相搀扶着走出阴暗的监牢，重见天日的阳光让他们微微眯起眼睛。宫门外，柳如芸带着小念棠焦急等候，见到二人平安无事，泪水决堤般落下。小念棠飞扑进父亲怀中，紧紧攥着绣了一半的平安符。

随着忠义侯倒台，离国公主出面作证，朝堂上积压的冤屈逐一昭雪。镇远大将军的流放令被撤销，皇后的病情也在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京城的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茶馆酒肆中，百姓们谈论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变局，而皇宫深处，皇帝苏逸轩望着手中忠义侯的罪证，长舒一口气——这场横跨两代的恩怨，终于画上了句点。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京城在宁静中迎来新的黎明。

三日后的镇北侯府演武场，马蹄声与孩童的笑声交织。大皇子苏子奕穿着簇新的藏青骑装，正牵着一匹雪白的小马，耐心地教小念棠踩稳马镫。“妹妹别怕，抓住缰绳像这样轻轻提——”他话音未落，小念棠却因紧张猛地拽了下缰绳，小马“咴儿”地叫了一声，吓得她往哥哥怀里钻。

“奕哥哥骗人，小马会动！”小念棠仰着沾了草叶的小脸，鼻尖冻得通红。苏子奕笑着替她拂开额前乱发，指尖划过她手背上的小疤——那是前日偷溜去喂马时摔的。“哥哥没骗你，小马是在跟你打招呼呀。”他蹲下身，让小念棠的小手覆在自己掌心，“你看，像这样慢慢摸它的鬃毛，它就会乖乖的。”

柳如芸倚着演武场的朱漆围栏，看着两个孩子在阳光下打闹，心中满是暖意。自父亲和丈夫出狱后，侯府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她望向远处正和武承霄交谈的沈清欢，见两人手中都抱着给孩子的礼物——武承霄怀里是一套精致的小弓箭，沈清欢则拿着烟雨门特制的皮质护腕。

演武场边，柳如芸望着丈夫苏逸风与兄长柳云舟并肩擦剑的背影，唇角泛起浅笑。镇北侯柳云舟作为长兄，曾在北疆替她遮风挡雨；如今身为西皇子妃，苏逸风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两人虽非同胞，却因她而有了“连襟”的情分——一个是护她长大的兄长，一个是许她余生的夫君，此刻皆在这方天地里，为同一个“家”而卸去征尘。

“大哥，这柄剑的纹路该换了。”苏逸风指着柳云舟手中的长剑，指尖划过剑柄上斑驳的战痕，“等念棠学骑马时，咱们也该教她认兵器了——不过先说好，可别像你当年教她娘亲那样，把小姑娘吓得躲进马厩。”

柳云舟闻言失笑，目光扫过远处正追着小马跑的女儿：“你夫人当年敢偷偷翻城墙，如今倒是把念棠养成了‘小胆包’。”他忽然想起妹妹小时候总爱拽着自己的衣角，跟在镇北军后学骑马，那时她总说“长大要像大哥一样威风”，却不想最终嫁入皇家，成了西皇子府的主母。

小念棠跑累了，跌跌撞撞扑进柳如芸怀里，发间还沾着几根草叶。苏逸风伸手替女儿拂开，指腹蹭过她肉乎乎的脸颊：“咱们念棠啊，以后既要学舅舅的果敢，也要学爹爹的谋略，可不能像你娘亲当年，总爱偷偷犯险。”

“胡说什么？”柳如芸笑着拍开他的手，目光却落在兄长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大哥的，如今又多了个小侄女送的平安绳。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传来宫灯亮起的“噼啪”声，演武场的灯笼次第点亮，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镇北侯府的角门处，武承霄抱着离国公主的孩子与沈清欢并肩而立。婴儿的啼哭声混着小念棠的笑声，在晚风中飘向天际。沈清欢望着眼前的天伦之景，忽然想起苏逸轩在乾清宫说的那句话：“原来这天下最安稳的，从来不是金戈铁马，而是有人等你回家。”

夜色渐深，小念棠趴在父亲肩头打哈欠，小手还攥着苏子奕送的糖栗子。柳云舟替妹妹披上披风，又替小侄女理了理襁褓：“明日带念棠去看皇后娘娘吧，她总念叨着孩子的骑马课。”苏逸风点头，指尖无意识着妻子发间的银簪——那是他在西南打仗时，特意寻来的苗银制品，如今衬着她的笑靥，比任何珠宝都璀璨。

当第一颗星子跃上侯府飞檐，演武场的马蹄印被夜露渐渐抚平。镇北侯与西皇子的对话声渐远，唯有小念棠奶声奶气的梦呓，还在夜色里轻轻飘荡：“小马...糖栗子...奕哥哥...”

这场横跨朝堂与江湖的风波，终在孩童的笑声里落下帷幕。而属于柳如芸的幸福，从来不是高居后位的荣耀，而是此刻——兄长在左，夫君在右，女儿在怀，万家灯火在眼前，正如这演武场上的月光，温柔而坚定地，照亮了所有劫后余生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