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惊澜乍起

离国王帐内弥漫着龙脑香的气息，离国公主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绕着一缕蓝发，目光落在铜镜中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帐外传来马蹄声，她勾起唇角，声音甜腻如蜜：“武将军来得正巧，本宫有个好消息。”

武承霄掀帘而入，寒气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他瞥见案上的安胎药碗，瞳孔骤缩：“公主这是何意？离国皇室向来不许血脉混杂。”离国公主却咯咯笑出声，起身时锦袍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新鲜的齿痕——那是半月前苏逸轩醉酒后，在她颈间留下的印记。

“这孩子，可是中原皇帝的骨血。”她轻抚腹部，蓝眸中闪过算计的幽光，“等消息传回中原，苏逸轩是杀了自己的骨肉，还是认下这个孩子？”武承霄握紧刀柄，二十年前灭门惨状在眼前闪过——若能借此搅乱朝堂，或许能引出幕后真凶。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气氛凝重。沈清欢宿醉醒来，头痛欲裂地望着陌生的龙榻，耳尖泛红。苏逸轩将刚收到的密报拍在案上，信纸簌簌作响：“离国公主有孕，孩子...可能是朕的。”沈清欢手中茶盏险些跌落，想起那晚醉酒后模糊的片段，心口突然钝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强压下酸涩，赤色面纱下的脸色苍白如纸。苏逸轩猛地捶向桌案：“定是离国的阴谋！可若是传出去，镇北军军心不稳，朝堂也会大乱...”他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大皇子苏子奕攥着密函冲进来，信纸边缘被冷汗浸透。

“父皇！离国己昭告天下，说您抛妻弃子，连血脉都不愿承认！”少年声音发颤，前日小念棠那句“皇伯母是不是因为糕点不甜才被关”犹在耳畔，“如今满朝文武都在逼问，还有百姓在宫门外请愿...”苏逸轩踉跄着扶住龙椅，离国这招，分明是要将他置于舆论绝境。

千里之外，镇北军大营。柳云舟着怀中玉佩，听着斥候传来的消息。武承霄的密信在袖中发烫：“离国公主怀孕，时机己到，黑风峡之约提前。”他望向北方天际翻滚的乌云，想起亡妻临终前的嘱托，握紧腰间长剑——或许这一次，该让二十年前的真相，见见光了。

椒房殿内，皇后隔着珠帘听着宫婢转述的消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柳如芸慌忙扶住她，却见她苍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弟妹，还记得那年御花园的雪吗？”她攥住柳如芸的手，“有人想让皇室蒙羞，可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小念棠躲在角落，悄悄将新绣好的平安符塞进怀里——这次，她要把它送给肚子里的小皇弟。

夜幕降临时，西皇子府书房烛火摇曳。柳如芸将刚收到的密报递给苏逸风，指尖微微发凉：“离国公主怀孕的消息，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案上摊开的舆图上，北疆防线被朱砂重重标记，而京城方向画满密密麻麻的箭头，似有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苏逸风着镇纸，那是沈清欢从烟雨门得来的青铜残片改制而成。“清欢传来消息，说陛下正在追查离国公主与朝堂内鬼的关联。”他突然起身，衣袍扫过堆积如山的奏章，“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和二十年前的武家灭门案脱不了干系。”

柳如芸走到窗边，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白天在椒房殿，皇后咳出血丝的帕子。“云舟那边有动静了。”她转身时，月光勾勒出她坚毅的轮廓，“武承霄提前约他在黑风峡见面，或许能揭开一些秘密。”

苏逸风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符。“明日我入宫面圣，你带念棠去城郊别庄暂避。”他将她搂入怀中，声音低沉，“这场风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柳如芸靠在他肩头，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却想起小念棠睡前的话：“娘亲，皇伯母会不会像故事里的公主一样，被坏人永远关起来？”她闭上眼，将脸埋进丈夫胸口：“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窗外，乌云悄然遮蔽明月，一场裹挟着阴谋与真相的暴雨，正蓄势待发。

当夜，黑风峡风声呼啸。武承霄握着半块断玉，在约定地点等候。柳云舟快马赶到时，只见他背对月光而立，身影显得格外冷峻。“阿霄，为何突然提前？”柳云舟翻身下马，手不自觉按上腰间佩剑。

武承霄缓缓转身，眼神中带着多年未见的凝重：“我在离国细作那里，发现了忠义侯的密信。”他将一封泛黄的信笺扔给柳云舟，“二十年前先帝遇刺，当年的护驾统领，也就是我父亲，曾奉命追查忠义侯的异动。结果没过多久，灭门惨案就发生了。”

柳云舟展开信笺，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的意思是...忠义侯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他声音发颤，想起这些年忠义侯在朝堂上德高望重的模样，后背不禁渗出冷汗。

武承霄握紧拳头，骨节发白：“不仅如此，这次离国公主怀孕的闹剧，背后也有忠义侯的影子。他想借此机会，彻底动摇皇室根基。”他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杀意翻涌，“二十年了，也该让他血债血偿了。”

与此同时，皇宫藏书阁内烛火摇曳。大皇子苏子奕抱着一摞古籍，转身时差点撞上匆匆而入的沈清欢。赤色面纱下，女子脸色苍白，怀中密函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清欢姑姑！”苏子奕慌忙扶住她，瞥见她手中染血的信笺，“您受伤了？”沈清欢摇摇头，将密函塞到他手中：“念棠说你在查二十年前的旧案，这里面有武家灭门案的线索，或许...和离国公主怀孕有关。”

少年展开密函的手微微颤抖，泛黄的纸上记载着先帝遇刺当夜，有神秘车队从忠义侯府驶出。“忠义侯叔？”他瞳孔骤缩，想起平日里对方和蔼地教导他治国之道，“怎么会是他...”

沈清欢按住他的肩，声音低沉：“此事牵连甚广，不可轻举妄动。”她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离国的阴谋、朝堂的暗涌，还有你母后被构陷...”话未说完，藏书阁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子奕迅速将密函塞进怀里，转头时己是一脸镇定。待侍卫的脚步声远去，他望着沈清欢坚定道：“姑姑放心，我不会让坏人得逞。不管是为了母后，还是为了天下百姓，我都要查出真相。”

沈清欢看着少年眼中燃烧的斗志，恍惚间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追蝴蝶的孩童。她摘下颈间的玉佩，轻轻挂在他脖子上：“收好它，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藏书阁内烛火突然摇曳，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而此刻的乾清宫内，苏逸轩独自站在龙榻前，望着沈清欢昨夜遗落的赤色面纱怔怔出神。指尖着面纱上细密的针脚，脑海中浮现出她醉酒后呢喃的模样——那些关于二十年前的线索，还有她总是藏在眼底的担忧，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

“陛下，该用膳了。”小太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打破寂静。苏逸轩猛地回过神，将面纱收入袖中，“去把沈姑娘...不，把烟雨门沈楼主请来。”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柔，“就说朕...朕有要事相商。”

当沈清欢匆匆赶到时，殿内烛火己调得极暗，案上却摆着她最爱吃的桂花酥。苏逸轩背对着她，玄色龙袍在光影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可声音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为何每次涉险都不告知朕？”

沈清欢望着他的背影，赤色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却泛起苦涩。她想起多年前，在烟雨门的竹林里，西皇子苏逸风为她挡下致命一剑时，那抹温柔的笑意。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情愫，在这一刻悄然翻涌。

“陛下忘了？江湖人向来讲究刀口舔血的自由。”她上前几步，腰间软剑轻响，“不过这次，倒是在忠义侯府的暗桩那里，拿到了更要命的东西。”

苏逸轩骤然转身，烛火映亮他紧绷的下颌。他几乎是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若你有个万一...”话音戛然而止，他喉结滚动，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沈清欢呼吸一滞。殿外炸响惊雷，雨水扑打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映在金砖之上，仿佛融成了一团。

沈清欢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慌乱，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与其担心我，不如先看看这个。忠义侯和离国的往来，可不止是一封信那么简单。”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往后退了半步：“陛下若真想保护谁...就该握紧手中的剑。江山社稷为重，还望陛下莫要因儿女私情乱了分寸。”

她的声音带着疏离，字字句句像是筑起一道高墙。苏逸轩低头看着密函，感受着她指尖残留的温度，心口却像是被狠狠剜去一块。他望着沈清欢转身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乾清宫如此空旷，那道赤色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就像从未属于过这里。

而沈清欢踏入雨中，任由雨水打湿面纱，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呢喃：“阿风，这场风暴，不知你能否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