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寒烛映刀影

七月初七，蝉鸣穿透赵府朱漆大门。柳如烟的喜轿在漫天雪棠花瓣中停下，红盖头下，她的指尖紧紧攥着袖中短刀——那是父亲留给她的防身之物，刀刃上还刻着“忠勇”二字。轿帘掀开的瞬间，她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沉水香，那是赵承渊惯用的熏香，混着喜烛的蜡味，让她莫名心悸。

“柳二小姐，请。”喜婆的声音甜得发腻，却掩不住她袖口露出的羽麟卫暗纹。柳如烟在搀扶下跨过火盆，余光瞥见廊下悬挂的雪棠灯笼——本该是喜庆的红色，却被她看成了血色，正如她与赵承渊这场注定充满算计的婚姻。

拜堂时，赵承渊的手伸过来扶她，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狼头护腕。柳如烟想起姐姐说过，这护腕里藏着羽麟卫的布防图。她故意在起身时用短刀刀尖轻划他手背，感受到他指尖微颤，却听他在耳边压低声音：“陈婉柔今日咳血了。”

婚宴上，柳如烟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退席。洞房内，红烛将喜帐照得透亮，她摘下凤冠，任由乌发如瀑散落，同时解开喜服内衬，露出贴身的软甲——那上面暗绣着柳家的雪棠纹，每一片花瓣都是淬了毒的银针。

“让你久等了。”赵承渊推门而入，酒气中夹杂着一丝药香。柳如烟嗅到那熟悉的寒毒解药气息，想起教坊司里的陈婉柔，指尖不由得抚上短刀刀柄。他却忽然踉跄着扶住桌案，嘴角溢出鲜血：“你果然......”

“我果然怎样？”柳如烟挑眉，短刀己出鞘半寸。却见赵承渊苦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这是给你的避子药，我知道你不愿......”话未说完，他己瘫倒在床榻，显然中了她提前下在交杯酒里的。

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柳如烟逼近床榻，刀尖挑起他的衣襟。狼头护腕应声而落，露出内侧刻着的“戌时三刻，玄武门换防”。她瞳孔骤缩，这正是姐姐需要的羽麟卫布防关键信息。忽然，窗外传来夜枭啼鸣——柳家暗卫的信号，西皇子己按计划控制了皇城西门。

“你早就知道我会搜你身。”柳如烟用刀尖抵住他咽喉，却发现他掌心紧握着半块玉佩，正是陈婉柔那支碎笛上的旧物。赵承渊忽然睁眼，眼神清明毫无醉意：“柳如烟，你我都是棋子。”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但棋子也有选择的权利。”

红烛突然爆响，灯花溅在喜帐上燃起小火苗。柳如烟望着他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想起幼时在宫宴上，他偷偷将桂花糕塞进她手里的模样。那时她还不知家族恩怨，只当他是温柔的邻家兄长。此刻他的手掌覆上她握刀的手，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那年你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替你挡下的那道疤，还在这。”他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伤痕刺痛她的眼。

“假惺惺做什么！”柳如烟别过脸，却被他扳过下巴。赵承渊的拇指着她泛红的眼角：“我救陈婉柔，是还儿时情义；娶你，是......”他的声音低下去，“是想护着你不被这棋局碾碎。”他突然吻住她颤抖的唇，带着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将她压在铺满喜果的床榻上。

柳如烟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侧。赵承渊的气息灼热，掠过她发烫的耳垂：“你总说我心里只有她，可你为何从不看我藏在袖中的雪棠花？”他扯开衣袖，内侧密密麻麻绣着的雪棠，花瓣间还缀着细小的狼头纹样，正是她最爱画的图案。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浇灭了帐角的火苗。柳如烟在混乱中摸到他藏在靴底的密函，展开后只见“西戎大王子己过黑水河”的字迹。她与赵承渊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柳云舟的防线竟己失守。赵承渊忽然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别去北疆，我护着你......”

“你凭什么护我？”柳如烟眼眶发红，短刀却无力地落在一旁。赵承渊低头咬住她的唇，辗转厮磨间带着压抑多年的情愫：“就凭我从十二岁那年，见你舞着雪棠刀说要做女将军时，就把命都给你了。”他的手掌覆上她后颈，滚烫的体温透过嫁衣传递过来，“这次换我做你的盾，好不好？”

更鼓声中，柳如烟终于伸手回抱住他。赵承渊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却让她莫名心安。她将脸埋进他肩头，轻声道：“赵承渊，若你敢骗我......”“我骗天骗地，也不会骗你。”他打断她的话，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往后这棋盘上，我们做彼此的刃，也做彼此的盾。”

雨停时，柳如烟望着窗外泛白的天空，忽然想起北疆的哥哥。掌心还残留着赵承渊的温度，她低头看着他腕间的伤痕，第一次觉得，这场被权力裹挟的婚姻，或许能开出意外的花。而暗处，柳家暗卫己将羽麟卫布防图送出，却无人知晓，在这张关乎朝堂命运的密函背后，藏着一对棋子的生死与共。

与此同时，西皇子府的寝殿内，柳如芸正对着地图皱眉。苏逸风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指尖划过黑水河防线的标记：“柳云舟的密报说，西戎大王子的军队里有中原造的火器。”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猜，是谁给的？”

柳如芸转身将狼头匕首插进地图，刀刃恰好钉在“赵府”标记旁：“赵延当年主管军器监，陈首辅的火器走私网......”她忽然抬头看他，发现苏逸风眼中闪过赞许。“我的王妃果然聪明。”他轻笑，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话音未落，他己抱起她走向床榻。柳如芸腰间的雪棠银镯蹭过他的玄色衣料，发出细碎声响。“苏逸风，你发过誓不碰我......”她的话被他的吻堵住，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他扯开她的外袍，露出内里绣着狼头的抹胸：“从前是怕你恨我，现在......”他咬住她的唇轻轻厮磨，“你心里明明有我。”

柳如芸在喘息中握紧他的手腕，却在触到他心口旧伤时骤然松开——那是去年她被刺杀时，他替她挡下的一剑。苏逸风抓住机会翻身压上，温热的唇沿着她脖颈一路向下：“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蛊惑，“今夜只属于我们。”

帐幔缓缓落下，柳如芸望着苏逸风眼中倒映的烛火，忽然想起今日收到的密信：赵承渊与柳如烟交颈而眠时，袖中掉出了羽麟卫的布防图。她勾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指尖却悄悄摸到了藏在枕下的兵符——那是皇帝今早刚赐给苏逸风的京畿防务调令。

“等如烟的婚事尘埃落定......”苏逸风在她耳边低语，手掌覆上她平坦的小腹，“我们该有个孩子了，最好是男孩，将来继承大统。”柳如芸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主动吻住他的喉结。窗外月光如水，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墙上，看似恩爱的表象下，各自藏着未说出口的算计与真心。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疆，柳云舟正与武明玥并肩站在瞭望塔上。她望着中原方向的漫天星斗，忽然握住他的手：“你妹妹今日大婚，我们是不是该送份大礼？”柳云舟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想起方才在帐中，她哭着说“怕失去你”的模样。

“自然要送。”他将她拉入怀里，雪棠剑在身后发出清越的鸣响，“就用西戎大王子的首级，为柳家的棋局再添一枚砝码。”武明玥抬头吻他，尝到一丝血腥气——那是他方才斩杀西戎斥候时染上的。她攥紧他腰间的狼头护符，在心底默默发誓：无论这盘棋多危险，她都会陪他走到最后，哪怕血染衣襟，哪怕万劫不复。

京城的夜依旧平静，西皇子府的烛火却彻夜未熄。柳如芸枕在苏逸风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指尖轻轻抚过他背后的狼头刺青。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知道，再过三个时辰，赵府的那对新人就会带着羽麟卫的布防图，踏入她为皇帝准备的陷阱。而她与苏逸风，这对看似恩爱的夫妻，也将在黎明之后，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在权谋的深渊里，一步步靠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