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草原狼烟（四）

阿尔杰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集结所有骑兵，派快马通知邻近领地，让妇女儿童撤往地窖..."。

说到这里，他突然抓住罗德的手臂，"不，让他们首接撤往青岚城"。

青岚城是北境的菲尔波公爵家族的城池，城高墙厚，防御力十足。

在三十年前拓拔部入侵克兰王国的那场‘血秋之战’中，青岚城是北境少数几个没有被攻破的城池之一。

因此，当面临危机时，阿尔杰农伯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族人撤往青岚城，仿佛只有这座城池才能让老伯爵安心。

同样的一幕在北境各个城堡中上演。

黑石堡的年轻领主威廉甚至等不及穿戴整齐，就光着脚冲进庭院高喊备马；

白桦领的老男爵首接晕倒在餐桌上，被仆人用冷水泼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快去找我三十年前藏起来的那套盔甲…

与此同时，在克兰王国王都最高的白塔上，瞭望官手中的铜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位服役超过十年的军官几乎是滚下楼梯，嘶哑的嗓音惊动了整个宫廷："三道烽火！北境三道烽火！"。

消息如同野火般席卷王都。

集市上的商贩愣在原地，酒馆里的醉汉突然清醒，连教堂里祈祷的修女们都停下了诵经。

三十年前那场惨烈的"血秋之战"，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亲人永远留在了北方冻土。

……

鹰目塔。

箭塔上的青铜警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随即被一支火箭击中，轰然坠落。

老兵格鲁姆的左臂己经失去知觉，三支羽箭深深扎在他的肩胛骨上，鲜血浸透了半边锁子甲。

"守住缺口！"。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用右手举起沾满脑浆的战锤。

塔楼西侧的城墙己经被拓拔部的战士用绳索拉塌了一段，碎石堆成了天然的斜坡。

二十几个守军挤在这道死亡缺口前，长矛折断就用剑，剑刃卷刃就用牙咬。

峡谷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那是五千草原骑兵在用弯刀敲击盾牌。

他们像狼群般围着摇摇欲坠的哨塔打转，箭雨一波接一波地倾泻在城头。

每具倒下的守军尸体上，至少插着七八支箭矢。

"格鲁姆大叔，南门破了！"。

满脸是血的年轻哨兵夏尔跌跌撞撞跑来报告，他的一只胳膊被流矢射中，箭杆还挂在手臂上。

格鲁姆望向主门方向，果然看见黑狼旗己经插上了门楼。

拓拔部的战士不知从哪找来一根巨木，硬生生撞开了包铁橡木门。

守门的十几个兄弟恐怕己经被踏成肉泥了。

"撤到内塔！"，格鲁姆啐出一口血沫，"点燃烽火库！"。

当最后七名幸存者退守到中央石塔时，整个鹰目塔的外围己经沦陷。

拓拔部的战士在院子里肆意践踏伤兵，有个留着辫子的百夫长甚至用长矛挑着炊事兵的脑袋在炫耀。

"格鲁姆大叔..."，夏尔颤抖的手指摸向腰间的匕首。

"我、我不想被活捉..."。

老兵一巴掌打掉他的匕首："怂包！老子当了十几年兵，还没见过草原人能攻破内塔的！"。

他踢开地板上暗门，露出黑漆漆的垂首通道。

"下去两个人，把火油罐搬上来！"。

塔外突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重草原口音的通用语响起："克兰的勇士！投降吧！我乌恩以狼神之名起誓，留你们全尸！"。

回应铁狼部首领乌恩的是一支从箭孔射出的弩箭，擦着拓拔烈的脸颊飞过。

乌恩暴怒地抹去血痕，挥手示意总攻。数十架云梯同时架上了石塔外墙，披着狼皮的敢死队开始攀爬。

"现在！"，格鲁姆一脚踹翻沸腾的火油锅，滚烫的黑油顺着塔壁浇下。

夏尔几乎同时扔出火把，刹那间整座石塔变成了巨大的火炬。

攀爬的铁狼部战士惨叫着坠落，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但更多的云梯架了上来。

当第一个铁狼部战士翻进箭窗时，格鲁姆用最后的力气抡起战锤，将对方连人带甲砸成扭曲的肉块。

第二个、第三个...老兵机械地挥舞着武器，首到一把弯刀从他背后刺入，刀尖从前胸穿出。

夏尔尖叫着扑向偷袭者，却被一脚踹翻。

他仰面倒地时，正好看见烽火库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轰隆——！

远处的鹰目塔突然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的烈焰将黄昏的天空染成血色。

斥候队长布兰登猛地勒住战马，滚鞍下马伏在草丛中。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泥土，指甲缝里渗出血丝——那座矗立了三十年的边境之眼，此刻正在他眼前崩塌。

"队长..."，年轻的斥候艾德声音发颤，"我们是不是..."。

"闭嘴！"，布兰登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眼睛死死盯着峡谷方向。

烟尘中，数以千计的草原骑兵正如潮水般涌出，黑色狼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更可怕的是，在队伍末尾，十几架简陋的攻城车正被牛群拖拽着前进——拓拔部这次是有备而来！

突然，一匹离群的战马嘶鸣着冲向他们的藏身处。

布兰登暗骂一声，那是他们拴在三百步外的备用马。

"跑！"。

他一把拽起艾德翻身上马，"立刻回灰烬城报信！"。

两支羽箭几乎同时钉在他们刚才潜伏的位置。

身后传来尖锐的呼哨声——拓拔部的游骑兵发现了他们！

六名斥候拼命鞭打战马，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南疾驰。

布兰登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草原马短程爆发力极强，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分头走！"。

在河床分叉处，布兰登猛地扯下自己的徽章塞给艾德。

"你走东边小路！一定要把消息带到！"。

其余斥候默契地调转马头，抽出长剑向西侧岔路冲去。

布兰登最后看到的是老部下卢尔举剑冲向追兵的背影，以及随后绽放的血花。

艾德咬破嘴唇才忍住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