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鼠群低语

B3区的混凝土封条在焊枪蓝光中卷曲成灰烬，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钛合金闸门。李昂的防护服面罩凝结着菌类培养舱渗出的荧光露珠，每一次呼吸都让视野蒙上腐烂的彩虹色光晕。手电光束切开黑暗时，他听见某种节肢动物摩擦鞘翅的声响——那不是通风管应有的声音，更像是生物实验室里昆虫振翅的轰鸣。

积水漫过辐射靴的瞬间，某种黏稠物质缠住了他的脚踝。手电下移时，李昂看见水面漂浮着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鳞片，每片都刻着微缩双螺旋标志。墙上的抓痕在此刻显露真容：那不是简单的沟壑，而是用某种酸性分泌物蚀刻出的二进制代码。破损的应急灯管突然爆出火花，在瞬间光明中，他看清代码破译后的含义——幸存者即实验体。

培养舱的防爆玻璃早己龟裂，福尔马林液体干涸后形成的盐霜上，留着细小的齿痕。浸泡其中的巨鼠标本咧开人类般的牙齿，门齿上还嵌着半片齿轮。标签"基因重组体-12"下方，有人用手术刀刻下潦草注解："意识上传失败，建议销毁"。李昂的预知能力突然触发，视网膜残留的画面让他窒息——那些巨鼠正成群结队地啃噬通风管道，它们的复眼里跳动着与黑魔芯片相同的数据流。

通风管的砂纸摩擦声陡然逼近。第一只活体巨鼠从管口弹出时，李昂看清了它尾部的三根骨刺——尖端都带着倒钩，与墙上抓痕完美契合。焊枪刺穿其喉咙的刹那，荧绿色血液喷溅在解密器表面，激活了休眠三十年的声纹认证系统。通风管深处传来机械女声："欢迎回来，林晚秋博士。"

巨鼠群在此时发动总攻。

它们以完美的战术队形包抄，前排巨鼠弹射骨刺牵制，后排从通风管释放腐蚀性气体。李昂的电磁脉冲器在潮湿环境中失效，转而将焊枪调至等离子切割模式。飞溅的金属熔渣点燃了墙角的乙醇残留物，火焰中浮现出巨鼠群的诡异行为模式：每当李昂靠近培养舱，它们的攻击就会变得迟疑，仿佛在守护某种更高指令。

"警告！通风系统将在71小时58分后切换至净化模式。"解密器的全息屏突然投射出地铁结构图，代表黑魔控制区的红色区块正在蚕食绿色安全区。李昂踢翻一个培养舱作为掩体，发现舱底贴着泛黄的实验日志：

第42次意识上传实验

受体：智化家鼠（基因重组体-12）

载体：人类志愿者神经突触样本（编号E-2077）

结果：受体表现出对通风管道的异常执着，建议与蚀铁菌共生性测试...

日志末尾的签名让李昂如坠冰窟——那是妻子的笔迹，每个字母转折处都带着她特有的上扬弧度。巨鼠群在此刻停止攻击，它们退至墙角，复眼同时转向某个隐藏摄像头。解密器突然收到一段加密信号，转换后是妻子颤抖的录音：

"罗九篡改了意识上传参数...所有受体都被植入群体思维指令...氧气浓度超过3%时..."录音被刺耳的电磁噪音打断，最后五秒传来通风管道的抓挠声，与此刻的声响频率完全一致。

鼠群突然集体仰头尖啸，声波震碎了剩余培养舱。李昂在玻璃雨中翻滚躲避，发现地板夹层藏着条秘道。秘道入口的控制面板需要双螺旋密钥，而他左臂溃烂处的晶状体增生恰好形成对应纹路。基因认证通过的瞬间，他听见黑魔芯片的电子音："志愿者E-2077，欢迎回归初级指令。"

秘道尽头矗立着布满菌斑的金属铭牌，被啃噬的边缘还残留着巨鼠的齿痕。李昂用带血的指尖抹去锈迹，"罗九"两个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更令他战栗的是铭牌背面——那里焊接着半枚齿轮吊坠，与他口袋里的断裂项链完美契合，组成完整的黑魔标志。

通风管突然传来坍缩声，巨鼠群如退潮般撤离。李昂的预知能力在此时闪现终极画面：罗九站在成排的意识上传设备前，将妻子的齿轮项链插入控制台。全息屏上的倒计时与解密器同步跳动，而代表幸存者数量的数字正在飞速下降。

"氧气系统己锁定。"秘道突然开始注入淡绿色气体，解密器发出最后的警报，"检测到蚀铁菌孢子浓度超标，建议立即销毁本区域。"李昂砸开通风管盖板，在巨鼠群遗留的黏液通道中匍匐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前方渗出星空般的微光——那是被核污染改变大气后形成的永夜极光，正透过地表裂缝洒入深渊。

在重见天光的最后一米，李昂摸到了黏在管壁上的实验记录纸。荧光笔迹在紫外线下显现，那是妻子最后的科学日志：

"罗九欺骗了我们，所谓人类意识上传计划，实则是将志愿者改造成蚀铁菌宿主...E-2077是我的编号，逃生通道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愿后来者听见鼠群低语时，能分辨出其中被囚禁的人性悲鸣。"

极光在此时达到亮度峰值，李昂看清了三百米外地表实验室的轮廓。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那些建筑表面爬满荧光菌丝，构成巨大的黑魔标志——而标志中心位置，正是他和妻子当年的新婚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