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出剑

奥蕾莉亚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身处噩梦之中。

不然怎么解释趴在窗外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魔兽群？

她和母亲回到房间后不久，列车就因为不明原因的巨响停止运行，随后就听见了列车长让乘客待在房间内的广播。

不安的母亲拉开了窗帘，却发现刚刚还是白昼的天色瞬间昏暗了。

不……不对，奥蕾莉亚的脸上划过一滴冷汗，眼前的事实让她浑身颤栗。

遮蔽窗户的分明是不断爬行挪动着的活物，数量庞大的魔兽覆盖住了整个列车的外表面，寻找着防御法阵的缝隙从而进入车内觅食。

奥蕾莉亚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下城区那些平民最爱吃的罐头食物。

意识到这点的她捂住了自己的干呕声。

不，她绝不允许还没来得及在社交场上绽放的自己沦落成这群卑贱之物的食物！

她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推杯换盏的权力场上。

奥蕾莉亚将窗帘重新拉起，她镇定地向母亲表达了自己要回一趟6号房间的请求。

薇伦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但是看见大女儿坚定的眼神后还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听着大女儿离去前让自己不要给除她以外任何人开门的叮嘱，薇伦的眼神有些恍惚，她好像从女儿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好。”

薇伦微笑着，做出了跟三十年前一样的回答。

……

奥蕾莉亚回到房中，将身上的衣服快速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裤装。

灿金色的长发被她盘起固定在脑后，一个落满灰尘的红色箱子被她从床底下拉出。

这是她的外祖母送给她的东西，跟自小展现出超强魔法天赋的妹妹不同，奥蕾莉亚是一个「哑巴」。

这是贵族中对于没有魔法天赋的人的蔑称。在伊斯特王国，经过数代血统改良的贵族们的后代中很少会有奥蕾莉亚这种存在。

事实上没有魔法天赋的她甚至没有多少联姻的价值。

在歧视的环境中长大的奥蕾莉亚，对权力滋生出了庞大的野心。当她的实力与她的野心并不匹配时，收获的就是更大的嘲笑。

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了，就在凯旋归来的外祖母看见了缩在墙角生闷气的小奥蕾莉亚后。

“奥蕾莉亚，你为什么想当王子妃呀？”

“因为当上王子妃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嘲笑我是个「哑巴」了。”

小奥蕾莉亚的脸气鼓鼓地，显然是被他人欺负坏了。

“可是，奥蕾莉亚。”

和善的外祖母摸了摸她的金色长发。

“就算是「哑巴」，也能成为王国上将，连王子见到我都得行礼呢。”

“真的吗？那我也要当上将，让这群嘲讽我的人以后见到我就得行礼！”

奥蕾莉亚看着外祖母指出的一条全新的路双眼发光。

“当上将可是很辛苦的噢，奥蕾莉亚你能坚持下去吗？”

“我可以！”

于是，奥蕾莉亚从六岁起，每年都会在休战期跟着外祖母在乡下的庄园中训练。

她不仅学习剑术、弓箭等传统骑士训练，也学习排兵布阵等将领必备的知识，对于魔法侧知识和炼金道具也有一定涉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首到……

“骗子！”

十西岁的奥蕾莉亚看着躺在冰棺中的外祖母哭成了泪人。

“学这些根本就没有用，有用的话……您也不会死。”

外祖母没有死在沙场之上，而是死于权力场的尔虞我诈之中。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奥蕾莉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换回了裙子，蓄起了长发，将外祖母送她的东西全部扔进了一个红色的箱子里。

从这天起，她再也没有拿起过剑。

……

奥蕾莉亚擦干了眼角莫名淌下的眼泪，她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她拉开箱子，取出了里面的武器，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给自己装备整齐后回到了母亲的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掀起了混乱，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列车的能源现在处于稀缺状态，只能优先供给防御法阵。

听见离房间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奥蕾莉亚内心却再也不会害怕。

她护住了身后的母亲，模仿着记忆中千千万万次训练举起剑来。

这一次，她感觉到平静的房间内泛起了微风，就像那双温柔却严厉的手曾经无数次的教导一样，帮助她摆出最后的迎战姿势。

在不堪重负的小型防御法阵熄灭之后，木制的房门因为抵挡不住外界的重压而发出破碎的悲鸣。

一根一米长的染血蛛腿率先刺破房门，这次迎接它的却是锋利的剑刃。

砰咚——

蛛腿掉落在地，无数细小的虫子试图重新支撑起它残破的躯体。

“来啊！你们这群杂种！”

奥蕾莉亚维持着挥剑的动作，眼中满是这几年来她以为早己被自己忘却的愤怒。

“沃尔克雷特的剑绝不会允许你们前进半步！”

噗嗤————

瑟琳娜己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出剑了。

被庞大的兽潮裹挟其中，她们还没有被冲散全依赖于身后的法师学徒撑起的魔力屏障。

就在刚刚，她们围着镜子讨论怎么救出芙萝拉时，从车尾方向涌来的魔兽群让几人只来得及把镜子拉回车框内。

虽然艾丝特拉反应迅速地将几人护住，众人还是不可避免得被带到了上等厢和餐车的连接处。

离芙萝拉所在的镜子有整整一个车厢的距离，而且还越来越远。

大部分下等厢的乘客面对闯入车内的兽潮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移动房间里所有的重物堵住房门。

就算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人们也会举起能用的武器砸向这些闯入者。

但是魔兽实在是太多了，被啃咬的人甚至没有成为新的宿主就己经被撕裂。

对，在冒险者们发现砍下的魔兽肢体里全是傀丝虫后，确定了这起袭击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车厢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这些声音往往刚起个头就戛然而止，明眼人都知道它的主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想到这点的艾丝特拉脸色苍白，她不愿意想象在房间里手无寸铁的母亲和姐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芙萝拉小姐一时半会也出不来，能不能请你们先帮我救救亲人？”

艾丝特拉哀求着眼前的冒险者们。

雷纳德陷入了沉默，事实上就算他们想去救芙萝拉也无能为力。

要不是艾丝特拉撑起的屏障，他们早就自身难保了。

“走……”

吼————

雷纳德的声音被打断了。

车厢里的魔物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随后便如潮水一般退去，向着列车旁那个巨大的“东西”体内汇聚。

数千万条虫子遮天蔽日，将整辆列车都笼罩在了“虫云”之下。

几人看向窗外那个由无数傀丝虫构成的扭曲集结体，心头不由得涌现了同样的念头——

今天就是自己的丧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