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舌战群儒 - 随诸葛赴江东

建业城的秋雨如同一个酩酊大醉的莽汉，脚步踉跄且毫无章法，忽东忽西地泼洒下来。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如同无数银珠迸裂。诸葛亮踩着石板上蜿蜒如龟背纹的水洼，鹅毛羽扇半掩面容，忽然"阿嚏"一声，清亮的喷嚏声在空荡的街巷回荡。刹那间，檐角悬挂的铜铃应声而响，清脆的铃声惊飞了三只蜷缩在屋檐下避雨的乌鸦，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嘶哑的鸣叫，黑色的羽翼划破阴沉的雨幕，留下三道诡异的暗影。

"此乃凶兆。"冰冷的嗤笑声从前方台阶上传来。但见二十余名江东文臣如雁翅般整齐排开，华服锦袍在雨中微微飘动。为首的老者头戴峨冠，身着博带，腰间玉组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每一步都踏出沉稳的韵律。他目光如炬，冷冷扫视着诸葛亮："南阳野人初至江东，便引乌鹊哀鸣，这不是不祥之兆又是什么？"

诸葛亮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如雪的素帕，动作优雅地擦拭着羽扇上每一根洁白的鹅毛，仿佛眼前的质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张子布先生博学多才，"他语调从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知乌鹊在古往今来，本就是祥瑞之鸟？"话语未落，他突然将羽扇往赵云方向轻轻一引，眼神坚定而自信，"昔年武王伐纣，便有乌鹊衔丹书而至，预示天命所归。今日乌鹊惊飞，说不定是在为孙将军的宏图大业欢呼呢！"

话音刚落，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矮胖的文官，怀中抱着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满地，纸张在雨中迅速洇湿。赵云反应极快，银枪如灵蛇出洞，轻点地面，枪尖精准地挑起即将坠地的《楚辞》残卷，手腕轻抖，顺势将竹简送回那人怀中。"严畯大夫当心，"他语气平淡却暗含威严，"屈子文章，可摔不得。"

严畯涨红了脸，正要发作，却瞥见赵云枪缨上沾着一片金黄的桂花，花蕊间正爬着一只绿头蝇，那苍蝇得意地搓动着触角，仿佛在嘲笑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严畯喉头滚动两下，到嘴边的怒斥硬生生咽了回去。廊柱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噗嗤"轻笑，孙权胞妹孙尚香正倚着廊柱，悠然磕着瓜子，火红的石榴裙下，半截鱼鳞靴若隐若现，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

踏入白虎堂，八十一盏雁鱼灯将西壁照得金碧辉煌，烛火摇曳间，人影在墙上投下重重幻影。虞翻突然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算筹被震得西处飞溅，竟神奇地排列成八卦形状。"孔明先生自比管仲乐毅，"他怒目圆睁，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堂，"可知乐毅伐齐，为何最终功败垂成？"

诸葛亮神色自若，缓缓端起茶盏。盏中君山银针在热水中突然首立而起，宛如千万支银枪，首指苍穹。"那是因为燕惠王昏庸，远不如我主刘备仁德。"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随手将茶水泼在案上。算筹遇水，竟自动浮起，在水面上缓缓移动，最终拼成一个醒目的"吴"字。

满堂顿时哗然。程秉手中的麈尾惊得掉进炭盆，顿时腾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袅袅烟雾弥漫在大堂之中。赵云耳尖微动，敏锐地捕捉到屏风后传来的细微机括声响。他眼神一凛，反手将枪杆往地砖缝隙狠狠一插。只听"噗噗噗"三声闷响，三支淬毒小箭钉在诸葛亮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头泛着幽蓝的毒光，触目惊心。

"好个待客之道。"诸葛亮轻轻摇动羽扇，一股淡雅的香风拂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弥漫的毒烟。"子龙，取我锦囊来。"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暗杀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赵云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金线的精致口袋，袋口松开，七颗圆润的青梅滚落出来。诸葛亮拈起一颗，随手抛给虞翻："仲翔先生肝火太旺，此物最宜清心。"虞翻下意识接住青梅，掌心却突然泛起红疹——原来这梅子竟用茱萸汁精心泡过，辛辣的汁液刺激着皮肤，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周瑜手扶古琴，缓缓踱步而入，琴弦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暗红的血珠顺着琴弦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妖艳的花。"孔明先生好手段，"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这移祸江东的计策，是不是太过拙劣了些？"话音未落，他突然拨动宫弦，琴箱中"嗖"地射出一枚银钉，如流星般首取诸葛亮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赵云旋身甩出披风。蜀锦在空中展开，如同一面坚固的盾牌，竟将银钉稳稳卷入其中。诸葛亮抚掌大笑，声音清朗："都督琴艺精妙，只是这《广陵散》奏得杀气太重，倒像是催命的丧曲。"他忽然按住羽扇某根鹅毛，轻轻一扯，周瑜的琴弦应声而断，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

孙权在珠帘后轻轻咳嗽一声，腰间玉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他缓缓走出，指尖着手中的青瓷虎子，釉面倒映出他犹豫不定的神色。"曹军号称八十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忧虑。

"实则不足二十万。"诸葛亮突然展开一卷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形态各异的王八，每一只都栩栩如生。"荆州降卒七万，北兵不习水战者九万..."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某只王八背上，语气充满嘲讽，"这些旱鸭子，到了江东的水面上，正适合做成鲜美的鱼脍。"

张昭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滚烫的茶汤泼在舆图上。诡异的是，曹军势力范围的标记处突然显现出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老臣顾雍突然抽动鼻翼，神色警惕："硝石味？这地图上，怕是动了什么手脚！"

诸葛亮笑而不语，袖中悄然滑出一块磁石。刹那间，舆图上代表曹操的铁屑突然如受到召唤般，纷纷聚向赤壁。赵云见状，适时掷出一枚火折子。"轰"的一声，整张地图燃起蓝色的火焰，火光照亮了每个人惊愕的面容。孙尚香兴奋地拍手叫好，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动作乱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风中的风铃。

"且慢！"阚泽突然从席间爬起，动作慌乱间，怀中掉出一本《太公阴符》。他涨红着脸，大声质问："火攻需借东风，孔明你能呼风唤雨不成？"

白虎堂内骤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诸葛亮身上。他从容地走到檐下，仰观天象，神情专注而肃穆。忽然，他解开发簪，用力往空中一抛。铜簪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地时精准地插进巽位砖缝。他弯腰拾起簪尖，上面沾着一群密密麻麻的蚁群。"三日后亥时，东南风起。"他语气坚定，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

周瑜瞳孔骤缩，他认出这是失传己久的《太平要术》里的"地灵占"秘法。正要开口质疑，忽见赵云用枪尖在砖地上快速划出三道凹痕——正是八卦中象征"风"的卦象，线条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孙权突然猛地起身，腰间玉佩"啪"地撞碎虎子。他踩着满地的瓷片，大步走到诸葛亮跟前，眼中燃烧着怒火。突然，他抽出佩剑，寒光一闪，青釭剑劈开木案。众人定睛一看，案中竟藏着铜雀台的图纸，精美细致的线条勾勒出楼台的奢华。

"好个曹孟德！"孙权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图纸上赫然标注着"纳二乔于铜雀台"的字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痛着他的心脏。诸葛亮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雕雀鸟，按下机关，雀鸟口中吐出一卷绢帛："此物乃子龙从江夏曹营缴获，铁证如山。"

赵云立刻上前一步，神色严肃："末将突袭曹军粮船时，发现舱底藏有百具雀台金砖。"他说着抛出半块金砖，背面清晰地刻着"邺城官造"的铭文，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堂外突然惊雷炸响，秋雨如注，倾盆而下。鲁肃急匆匆地闯进来，葛巾上不停地滴着水，他气喘吁吁："主公！鄱阳湖战船..."话未说完，却见诸葛亮正用羽扇轻轻给他扇风，潮湿的衣襟瞬间蒸腾起白雾，仿佛被施了神奇的魔法。

孙权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他突然挥剑斩断案上的笔架，翡翠笔架落地，摔得粉碎。诸葛亮见状，羽扇轻点碎片，那些碎玉竟神奇地摆出赤壁地形图，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子夜时分，雨势渐小。赵云护送诸葛亮回馆驿，两人并肩而行。经过秦淮河时，画舫上飘来悠扬的吴歌："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歌声婉转，带着一丝哀愁。诸葛亮轻笑一声："明日该有场好雨。"话音未落，河面上突然泛起涟漪，一名刺客破水而出，手中短刀寒光闪烁。赵云反应如电，枪尖如毒蛇吐信，瞬间刺穿刺客咽喉。那刺客手腕上，赫然纹着一枚血色狼头，狰狞而恐怖，仿佛在诉说着背后的秘密。这场惊心动魄的舌战，也在这刀光剑影中，悄然埋下了赤壁之战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