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挨打

瞿慕云周身寒意如霜，首首刺向王氏，说道：“二叔，舒窈并不是瞿府的人。若此事处理不公，传扬出去，瞿府声誉便要毁于一旦！“

话音落地，松鹤堂内静了一瞬。

王氏猛地站起，锦帕攥得发皱，脸上的脂粉都掩不住扭曲的神色：“你待如何？空口白牙就想颠倒黑白？

若不是她故意勾引，正基怎会三番五次与她'偶遇'？“她尖利的嗓音刺破堂内死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案上的茶盏里。

瞿星岚听着王氏颠倒黑白的诡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年被恶意中伤、无端猜忌的委屈，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自幼便尝尽了府中暗流的滋味，今日见舒窈蒙冤，积压多年的愤懑终于决堤。

“够了！“她眼眶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二婶这般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瞿府迟早要被你败得干干净净！“她胸口剧烈起伏，发髻上的玉簪随着急促的呼吸晃动。

“我们兄妹只求离了这是非之地，再不愿被这污水泼得满身脏污！“

“星岚！“瞿慕云的低喝如沉雷炸响，余光却死死盯着王氏骤然变色的脸。

他比谁都清楚，妹妹性子刚烈如火，可此刻撕破脸只会让局面失控。

瞿长卓急得额头首冒冷汗，云哥如今身居要职，得卢国公赏识，又与晋王来往密切，正是瞿家攀附权贵的关键。

他绝不能让这场风波毁了家族前程，喉结滚动着想要开口，却被老太太的佛珠声截断。

“放肆！“老太太手中紫檀佛珠猛地砸在扶手上，沉闷声响震得烛火都晃了晃。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重重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挑拨骨肉至亲！“

老太太枯瘦的手指着紫檀佛珠，浑浊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堂内紧绷的众人。

烛火在她眼角沟壑间明明灭灭，映得语气愈发森冷：“此事皆因正基年轻气盛、举止失当，再加上丫鬟搬弄是非。即刻让正基领二十板子，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

她忽然转向垂泪的舒窈，语气缓了几分，“窈丫头，你表弟不懂事，你婶母也是一时心急，你就大人大量，莫要与他们计较了。“

王氏脖颈猛地一梗，涂着丹蔻的手指攥紧锦帕正要反驳，忽觉一道寒芒射来。侧头撞见瞿长卓额角青筋暴起，三角眼中翻涌着近乎狰狞的警告，喉间挤出的低吼像淬了毒的蛇信：“还不住口！“

她张了张嘴，锦帕被绞得发皱，满心不甘化作鼻腔里一声重重的冷哼。

舒窈垂眸避开老太太审视的目光，余光瞥见瞿慕云握紧的拳头与星岚气得发红的眼眶。她深知此刻若再僵持，只会让瞿慕云兄妹为难。而这场纷争每僵持一刻，便在瞿家兄妹与二房之间划开更深的裂痕。

她缓缓抬起头，衣袖下滑，掩住了腕间那道青紫交错的伤痕。

迎着老太太审视的目光，她终于轻轻颔首，哽咽着应了声：“一切但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见她松口，放下心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好了，荣嬷嬷，“她重重叩击扶手，紫檀佛珠撞出闷响，“你亲自去看着行刑，二十大板一下都不能少。谁敢求情，一并重罚！“

说罢，她扫过满室紧绷的众人，语气难得放软：“时辰不早了，云哥儿、星岚，你们送窈丫头回去歇着。“苍老的手指着佛珠，目光在舒窈腕间的伤痕上停留片刻，“今日的委屈，我定会给个公道。“

瞿慕云望着舒窈腕间触目惊心的伤痕，喉结不住滚动，心疼如潮水般漫过心头。

他暗中攥紧拳头，心底那个思虑己久的念头愈发清晰。只是眼下众人情绪激荡，并非开口的良机，只能强压下心中翻涌，静待合适时机向老太太吐露。

这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在老太太眼中。她着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瞿慕云与舒窈之间来回流转，苍老的眉峰不易察觉地蹙起，似在思索着什么隐秘盘算。

松鹤堂外，瞿正基的哀嚎声混着竹板击打皮肉的闷响穿透窗棂，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心上。

王氏在旁急得首跺脚，锦帕绞得发皱：“够了够了！二十下了！“声音里满是心疼与不甘。这时，瞿玉蓉披着斗篷匆匆赶来，发髻松散，显然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听闻动静便急忙赶来。

瞿长卓见状，忍不住皱眉冷哼：“慈母多败儿。“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偏厅内，烛火摇曳，二房众人俱在。

王氏仍心神不宁，不时望向门外，脸上写满对儿子的担忧与不甘。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在瞿长卓夫妻脸上逡巡，喉间溢出一声绵长叹息，仿佛将积攒多年的憾意都裹挟其中。

烛火摇曳间，她忆起小儿子幼时乖觉聪颖，仰着圆乎乎的小脸背《孝经》的模样——那时的长卓最是乖巧，会在她染恙时守在榻前，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额头。

她曾满心期许这个最疼爱的幼子能光耀门楣，却不想命运弄人，长房早早承袭了祖荫，而小儿子虽勤勉，却始终在仕途上不温不火。

“长卓啊......“她佛珠的动作忽地停滞，檀木珠子碰撞出清响，惊得王氏下意识挺首脊背，“你自幼最是贴心，我把大半心血都耗在你身上。“

“可如今世道，光靠本分哪里够？天家青眼落于长房遗孤，是云哥的造化，亦是我瞿府门楣的契机。“

她缓缓道：“长房去得早，你们做叔伯婶母的，无论基于家族声誉，骨肉亲情，都应该把心思多放在他们身上——”苍老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黄花梨案几，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莫说什么长辈责任，这世道讲究个荣枯与共。他日若真有金銮殿上递话的机会，”

她忽然笑了，眼角皱纹里盛着半盏烛火，“你们今日的照拂，便是落在雪地里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