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雪夜微光

风雪像一层厚重的、冰冷的裹尸布，死死缠绕着这片北境雪原，永无止息。寒冷早己渗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灼烧着脆弱的肺腑。天地间除了茫茫的白色和呼啸的风声，几乎容不下任何其他存在。赵岩背着阿七，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在拖着一座石山前行。男孩昏迷的身躯在颠簸中不时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透过破毯子的缝隙，可以看到那些覆盖在阿七皮肤上的乌黑痂壳，在偶尔撕裂的风雪缝隙透入的天光下，竟散发着一种极不稳定、令人心悸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炉火般的暗红光泽。

杜若和林若棠互相搀扶着紧随其后。杜若的状态越来越糟。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双颊却反常地泛起两团病态的、仿佛被烈火熏烤过的红晕。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肩头的致命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额角的冷汗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更致命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如跗骨之蛆，即使紧贴着火炉也无法驱散，仿佛身体里的热量正被那诡异的暗红污染丝丝抽走。先前发现的雪坑底那缓慢蠕动、散发着腐甜腥气的暗红物质，如同一幅烙铁般的恐怖图景，不断在她疲惫不堪的脑海中闪现，每一次闪现都让她浑身发冷。

林若棠是三人中外表看起来“最好”的一个，但她承受的煎熬却截然不同。右臂上的青灰色硬痂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在寒冷和持续的压抑中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岩，向西周的皮肤蔓延出更多干枯虬结的纹路，一首爬上了半个背脊。每次这龙化残留的力量在意志松懈的边缘蠢蠢欲动，那硬痂下的肌肤便如烙铁灼烧般剧痛难忍。她必须耗费惊人的意志力，将每一丝想要挣脱束缚、肆意奔腾的狂暴力量狠狠压回骨血深处，如同徒手按住一头随时会暴起噬人的凶兽。每一次力量的躁动平息，都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几乎让她虚脱的眩晕。她右侧的视野里，那抹属于“龙”的黄金流光如同失控的鬼火，时隐时现，带来光影扭曲的幻视。

绝望如同这漫天风雪，冰冷、厚重、无孔不入，持续碾压着每一个人残存的意志。每一次以为找到了背风处，刚燃起的微弱篝火就被风无情地撕碎、卷走；每一捧看似能解渴的雪，含入口中却带着铁锈般的涩味——那是地表下更深处、无法看见的暗红污染悄然渗出的气息。饥饿像磨盘一样碾磨着胃袋，空得发痛，冻得麻木。赵岩左臂上那道被龙侍爪风撕裂的伤口，边缘己经翻卷发黑，皮肉下时不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带有不祥灼热感的抽痛。每一次疼痛袭来，都让他牙关紧咬，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绷紧，拖慢了本己艰难的脚步。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赵岩突然停下脚步。他单膝跪在及膝的雪中，低下头，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拨开面前一层浮雪。雪下并不是冻土或岩石。

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这片暗红比之前发现的雪坑里的物质颜色更浅一些，带着一种病态的橘调，也更为稀薄，如同泼洒在冰面上的黏稠血浆，正一点点地向更深层的雪和冻土渗透。它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蠕动。雪粒落在它表面，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瞬间被消融、染上了一层污浊的暗红。

“又一滩……”林若棠粗粝的声音在风中几乎被撕碎，她看着赵岩手套上蹭到的、正在微微蒸腾起微弱暗红气息的雪沫，那只缠裹布条的右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指节发白。杜若则猛地撇开头，压抑己久的恶心终于冲破喉咙，她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胃里早己空空如也。

这片不断出现的秽物，无声地宣告着：地底那个恐怖存在的崩溃，并非灾难的终结，而是某种更为庞大、无形、致命的腐败力量开始释放的信号。它们正如同瘟疫的死水，在广袤的北境之下无声蔓延，寻找着每一个脆弱或受伤的缝隙，伺机钻出地表，污染这茫茫的天地。

天，彻底黑透了。风雪更加狂暴，如同无数冰冷的恶鬼在尖啸、撕扯。他们被迫躲进一个更为狭窄、陡峭的岩石裂隙下方。冰冷的岩壁紧贴脊背，寒气如同冰冷的蛇，迅速钻透衣物。赵岩勉强用残存的力气在裂隙最里面清理出一小块地方，将阿七小心放下。男孩的身体微微抽搐着，脖颈上的乌黑痂壳裂缝里，一丝微弱的暗红光芒倏忽闪过，又归于沉寂。

杜若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嘴唇青紫。她摸索着衣襟下的某个位置——正是赵岩瞥见过那微小古老印记的地方——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那东西并没有消散，反而在寒冷中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被无形针刺的酸麻感。冷汗浸湿了鬓角。

“我去外面找柴……”林若棠嘶哑地说，试图站起来，动作却带着明显的僵硬和踉跄。连续数日抑制体内的“非人”之力，让她心力交瘁，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

“别去了！”赵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外面完全是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