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梦醒余韵

玉嫂摇晃着身子，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阿语别怕，等回家娘给你做糖人……”

她的呢喃让人心如刀绞。

江墨白转向在地的甄兆：“你独自揽下埋尸之罪，不过是为保甄家颜面。在你们眼里，名声比人命更重要！”

甄兆木然垂首，而甄夫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好个江画师，竟能将陈年旧事挖得如此彻底！”

陈知府猛地起身：“甄氏，你承认目睹杀人、参与埋尸？”

甄夫人充耳不闻，逼近江墨白，眼底恨意翻涌：

“没错！我亲眼看着玉嫂将那畜生千刀万剐！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我终究心软，想着甄家名声……我悔啊！”

她突然转向玉嫂，声音凄厉，“你为何不早动手？为何要让阿语受那么多苦！”

玉嫂瑟缩着抱紧女儿，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甄夫人踉跄后退，对着满堂众人嘶吼：“我甄家世代忠良，却出了个丧心病狂的丈夫！我守着他阴阳人的秘密，却不知他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既知情，为何放任不管？”江墨白质问。

“管？我能管得了那个畜生吗？”

甄夫人惨笑，“玉嫂为了活下去选择隐忍，我又何尝不是？”

真相大白，陈知府惊堂木一拍：“来人！甄氏、甄兆包庇罪犯、毁尸灭迹，收押候审！”

“大人！我甄家……”

甄夫人还欲威胁，却被一声冷喝打断。

季临渊缓步上前，周身气压骤降：“甄家再显赫，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谋逆之罪，你担得起？”

甄夫人如坠冰窟，在地。

被押解前，她突然看向江墨白，眼神意味深长：“江先生，有些事并非非黑即白。你如此聪慧，应当懂……”

玉嫂也被衙役带走，她死死护着阿语的尸体，凄厉的哭喊回荡在公堂：“别抢我阿语！别抢……”

“退堂！”

陈知府挥袖离去。

江墨白却伫立原地，甄夫人的话如阴霾笼罩心头。

“墨白。”

季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让私情蒙蔽双眼。”

她垂眸避开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玉嫂的确犯了罪，可面对如此惨剧，律法与人心的天平，又该如何衡量？

阴阳尸一案了结，江墨白执笔撰写结案文书，将前因后果梳理得条理分明。

陈知府见状，取出沉甸甸的银包递来：“这是月俸，再加上李老夫人的命案与此次的赏银，共西十两。”

江墨白接过银包，从中抽出十五两月俸，便将剩余银两推还。

“这两桩案子，不必额外赏银。”

陈知府诧异挑眉。

往日她办案，总要计较报酬，今日竟如此洒脱？

收好月钱，江墨白迈步出衙，季临渊默默随行。

两人一前一后，街道喧嚣仿佛都被隔绝。

季临渊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几次想伸手将她护入怀中，却只能攥紧拳头，强压下这份冲动。

忽的，江墨白一脚踩滑，身子猛地歪斜。

季临渊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稳稳扶住。

她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墨白。”

这声亲昵的称呼让她心头一颤，抬眸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深情。

季临渊紧盯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若本王执意要你随我回京，甚至动用王命，你可愿应允？”

本应果断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化作犹豫。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江墨白别开脸，轻声问：“临京御国公府的案子，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季临渊握紧她的手，“大火焚府，七十三人仅存七十二具尸体，消失的那具便是解开十西年前灭门惨案的关键。本王遍寻无果，唯有你能勘破其中玄机。”

江墨白手腕微动：“我会慎重考虑。”

“莫要敷衍。”

季临渊指尖她被捏红的腕间，“这并非强求，而是恳请。”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他却轻笑，眼底满是温柔。

待她快步离去，季临渊唤来暗卫：“良牙，暗中护送她回卫府，切莫惊扰。”

看着她远去的方向，他掏出怀中珍藏的玉珠。

那是前日在祠堂，她发间不慎遗落的。

指腹抚过温润的玉面，他低声呢喃：“墨白，莫要让本王等太久。”

江墨白回到卫府后院，阿青红着眼眶扑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李公子守了一整夜，还冒雨出去寻您……”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珩衣衫不整，眼下青黑，见到她的瞬间眼眶通红，冲上来紧紧攥住她的衣袖。

“阿白……你去哪儿了？我好担心……咦？你不是阿白，你是阿白哥哥！”

阿青见状抿嘴偷笑，江墨白却心头一暖。

她伸手取下束发的玉冠，青丝如瀑倾泻而下：“珩儿，我便是阿白。”

李珩瞪大双眼，脚步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明明是阿白哥哥，怎么会……”

“女扮男装，只为查案。”

江墨白耐心解释，“如今真相大白，也该让你知晓了。”

李珩愣怔片刻，突然将她一把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安抚好李珩，江墨白己疲惫不堪。

换了寝衣沉沉睡去，却在暮色降临时被寒意惊醒。

朦胧间，她望见床边端坐的身影。

那人半边脸血肉模糊，颅骨外露，空洞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球正死死盯着她。

“啊！”

江墨白惊坐而起，后背紧贴床柱。

只见那人身上裂出无数刀痕，鲜血汩汩渗出，浸湿床单。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救我……救救我……”

“啊！”

江墨白猛然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眼前哪里还有血肉模糊的身影，不过是场梦中噩梦。

阿青闻声冲进房，见她脸色惨白，忙取来热毛巾：“小姐，又是梦魇了？”

江墨白点头，心有余悸。

梦里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睛太过真实，恍惚间竟与一年前梁府悬梁自尽的丫鬟重叠。

她甩了甩头，或许真是连日奔波太累了。

“睡了多久？”她撑着额头问。

“从昨日晌午到今早辰时，奴婢瞧您睡得沉，就没敢叫醒。”

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她这才想起，昨日在祠堂只啃了个冷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