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筹钱

蓝欣郁闷地往家走，回想销售科长说的话： 男人就像是天上的风筝，凭着风势往高处飞，女人若不攥紧绳子，风筝大概率要飞走。

天空湛蓝，没有飞鸟。一阵冷风吹过，杨树上仅存的树叶飘落，脚下传来叶脉的断裂声，蓝欣心头一震，就像踩在自己身上。干枯的树，人老珠黄，红颜易老，这些念头纷至沓来，心中却有些不甘，却无可奈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是个男孩。自从开始的呕吐过去后，胃口竟出奇的好，感觉自己胖了点。刚才销售科长透露，厂里产品供不应求，明亏暗赢，入股肯定不吃亏。她决定回去和王胜利商量，不再观望了，说不定将来能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晚上，蓝欣收拾完后上床。她开了壁灯，淡黄的灯晕下增加了人的幸福感，似乎一切困扰都退去，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她美滋滋的拉开组合橱的抽屉，梳妆镜下的抽屉是家里的宝藏，里面有一串珍珠项链，和一盒仅有的化妆盒，以及林林总总的东西。从里面拿了存折，盘了腿仔细看，心里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

她脸色大变，大声喊了起来，“王胜利！王胜利！”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王胜利提着毛笔慌张地跑过来，墨汁滴落在蓝白色地板砖上，像一粒粒的葡萄。

“这是咋回事？”

啪嗒，存折像一只锋利的暗器，首指王胜利的心脏，他的脸立刻就黄了，结结巴巴解释道，“你听我说，听我说。”

“别胡说八道，快说，钱给谁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积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到这，她的火气更大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那些钱，是我用了，有急事。”王胜利目光躲闪着，一转身就往书房跑去，“我去写字去了。”

“回来。”

蓝欣跳下床来，光着脚追出卧室，不依不饶追问，“你骗谁呀？是不是给玉儿她奶奶了？”蓝欣越说火越大，就因为自己生了个女儿，不受婆婆的待见，凡事向着生了儿子的小儿媳妇。

“不是。”

蓝欣看他坦诚的表情，也觉得不像，最近没有听说婆婆家有什么事，老两口身体也硬朗，再说他们也不缺钱。

此时，脑子里蹦出销售科长的话，王胜利肯定有情况了。想到这她反而冷静下来，夺过王胜利的毛笔，语气冷冷地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些钱是给女人花了。”

“对。”

没有了毛笔，王胜利索性用手指蘸墨，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出一个“女”字后，“这钱是为了女人的事花了，可不是我花的。”

王胜利的话，把蓝欣闹糊涂了，他目光坦诚的样子，又不像说假话。便拧着王胜利的耳朵拽到了床上，让他从实招来。

床上，王胜利捂着发红的耳朵，开始讲那些钱的去处。

那天，王胜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城关分局的电话。当电话那头报出单位名字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像是干了坏事被人抓到了一样。他手捂着电话，迅速朝周围看了一眼，老师们都在低头备课，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安。

电话那头问他认识不王鹏，当他肯定地回答认识后，通知尽快来一趟。他刚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啪嗒，那头便挂了电话。

当他惴惴不安，来到城关分局，见到王鹏时，真想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走吧！”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王鹏一脸尴尬的跟在后面，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了精神气。

到了嘈杂的街上，王胜利才停住了脚步，回头打量着王鹏，噗嗤一声笑了，“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大白天的也敢干这事，也不怕闪了老腰。”

“你别笑话我了，钱就当我借你的，过一阵子还给你。”王鹏沮丧的抹了一把脸，目光朝远处家的方向看着，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我要是听话就好了，前几天公园门口让人算了一卦，说我最近诸事不顺，没有想到应在这上面。”说着伸出了手，“带烟了吗？来一颗，妈的，里面不让抽烟！”

王胜利掏出一个盒大鸡烟，递给了王鹏。

王鹏抽了一根，叼在了嘴上，啪，王胜利打着了火机手伸过去，“给，有功之臣。”

王鹏猛地吸了一口烟，享受般的闭上嘴，顷刻两缕青烟从鼻孔里徐徐冒出，他眯着眼睛喃喃地道，“要是信了，就没有这事了。”

“别听那些胡说八道的，你把自己管好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不知道好歹。”

任凭王胜利怎么数落，王鹏也没有反驳，而是要找一个小店一醉方休。

王胜利笑了，“行，你是有功之臣，我给你接风，这叫什么事。”

穿过息壤的大街，王胜利要往商业街上走，王鹏却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他只好跟在王鹏身后，朝着一个僻静的巷子走去。

他们在一个满是爬墙虎的石头院子前驻足，王鹏看了看台阶上破败的绿门，拾阶而上。王胜利透过王鹏的肩，看见脏兮兮的玻璃上贴着肴肉两个红字，便也上了台阶。

店里的空间狭小，只有西张油腻的小桌子，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老板是个中年人，从后门进来招呼客人，他撩起油腻的围裙擦着手，给他们沏茶了大叶后，又跑到后院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看着老板出出进进的忙活，后门通往一个院子，院子里一棵锈红叶子的石榴树，窗台下倒挂着几把鸡冠花，花叶都还新鲜，像是刚挂上去的。

王胜利觉得奇怪问，“那些花有用吗？”

王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胜利像是对他，又象是自言自语的说，“再漂亮的花，晒干了都是草。”

王鹏若有所思，手托着腮目光又去看鸡冠花。

“菜来了。”老板笑嘻嘻地端上了菜。

热气腾腾的肴肉上来，一杯酒下肚，王鹏的话多了起来，“妈的，城关分局那些王八蛋，闲的蛋疼，多管闲事。”

“你也讲点卫生吧！放着家里的老婆不用，去干那个！”王胜利嫌弃地撇着嘴，好像王鹏身上有病菌，随时能传染似的。

“唉……”王鹏一声长叹，喝开了闷酒。

“行了，行了，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我问了，交了罚款就不会通知单位，你放心，他们会保密的，你丈母娘家的人也不会知道。”

“哼”王鹏满不在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才不怕呢，大不了离婚，我早就受够 。”

王胜利听了很生气，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训斥道，“别知不道好歹，你有今天的日子是哪辈子烧了高香了，一个老百姓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