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章 酥雨池塘

“老许，在哪里？”

“干嘛？”

阿堂怒不可遏，“扑街！你说干嘛？你到香港干嘛来了？”

许安然醒悟，“搞定了？”

“屁话，没搞定我前前后后打了十几通电话给你？电话不接，老地方也找不到你，王八蛋，你住哪里了？我去弄死你！”

“那啥，调静音忘记改回来了。”

“少啰嗦，你说你，哥们费尽心思帮你做事，你却浪的不见人，仲做不做兄弟？”

“消消气，我去找你，先把事情搞定，晚上请你饮酒。”

“嘘嘘，不喝揍，臭臭哒～”小公主一心二用，玩着开心消消乐插口。

“嗯呐，不喝。”

“丢！我契女来了香港？”阿堂在电话那头大惊，“许安然，王八蛋，你居然不告诉我？老子要去找你单挑！”

“我可没答应，”许安然道，“你问过我的意见嘛？”

“问了，”阿堂强词夺理，“心里问的，你没吭声，不就是默认了吗？”

我去！这特么要脸？你要这么说，我还问过天海翼愿不愿意陪我度周末呢？她也答应了？

“少扯淡！先做事。”

香港重庆大厦。

很老旧，在寸土寸金的尖沙咀闹市如同孤岛一般，但它是世界各地背包客的廉价落脚点，是非洲、南亚、欧洲等地重要的交易场所，被誉为：“世界中心的边缘”。

在这里，金钱统一了一切分歧。同时，它也是非法人口聚集区，是香港新的“九龙城寨”，鱼龙混杂，区别在于这里一般本地人不敢进，而九龙城寨是警察都不敢进。

重庆大厦不是一座大厦，而是五座，相互连接的楼宇组成，内部如同一个小小的城市，商店、餐厅、旅店应有尽有。

它的生态系统几乎能满足生活的一切需要，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首生活在这里。没钱可以打工，大厦里还有宗教组织提供免费的食物。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但是D品、走S、诈骗、偷盗、QS、甚至黑社会火拼……让它成为香港的“黑暗之心”。

地下一层。灯光惨白黯淡。阿堂冲一副半掩门的店铺努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养蜂人，也不想问，但是老许，你要想清楚，你所看见的黑暗远远不是真正的黑暗，能在太阳底下生活，有些事就不要做啦！”

“谢了兄弟，放心，我就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生活。我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也不是乱惹是非的人。”

阿堂点头，托起卷帘门依次进入，然后又把门下拉一半。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站立在柜台前调酒，白色衬衫，袖口高高挽起，微微点头，道：“二位喝些什么？”

阿堂道：“坚叔介绍的，我来拿货。”

老者问道：“你是阿堂？”

见阿堂点头，接道：“口水坚应该说过规矩，没有折扣。”

阿堂再次点头，说道：“这是我兄弟，老许。”

老者面无表情，轻声道：“你好，大家都喊我阿九，年纪大了，名字换来换去，都忘记叫什么了，而阿九这个绰号却从未换过。”他调出两杯酒，慢慢放到二人面前，“酒比较贵，不过保质保量，试一试，绝不会令人醉酒上头。”

阿九自抽屉中取出两张卡片递给阿堂，说道：“泰国清远，1字开头，档案健全，绝无后患，可以随时去办理签证，护照。就算你去当地查询，至少会有超出一百人为你证明，嗯，小妹头非常可爱。”

许安然问道：“只有泰国的吗？”

阿九道：“泰国酒便宜嘛！大马蓝卡、新加波粉卡、蓝卡都可以。我个人建议你选择粉卡，全球免签192个国家和地区，享有政府的花红、津贴。香港本地的也有，带芯片的。钱是好东西啊！它能帮你买到你想要的任何酒。当然，除了英美日。”

许安然知道，这三个国家是没有身份证的，也就是说，只要有的，就能搞到。

“所有的酒，都不会让人头痛，”阿九道，“价格越贵，服务越好。这一种其实是最简单的，内地的有钱人特别多，需求量大，而且想要的大多是北欧那边的酒，美国绿酒也可以的，这种酒也是价格最高的。”

职业养蜂人这条线有着巨大的利益，如果大美的绿卡都可以轻易搞定，用手眼通天来形容毫不为过。

“九叔，以后也许还要麻烦你。”

“冇问题，”阿九一口答应，“时代不一样了，都要与时俱进，我们也是24小时不间断热水供应的嘛……”

阿堂和许安然都笑起来。阿堂把身份卡递给许安然，问道：“九叔，多少钱啊？”

“80万。”

“多少？”阿堂震惊，“就这两张卡片？”

“你只能得到这两张卡片，以及档案里的一些文字。”

阿堂嘟囔道：“坚叔仲说小孩子的最便宜。”

阿九神色不变，缓声道：“确实是最便宜的，叙利亚的你要吗？不要钱，阿叔送你。”

阿堂翻了个白眼，好玄一个“丢”字吐出来。心下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九叔，你老人家动动嘴就要80万，那么有搞头，不如我过档跟你好啦！”

“口水坚救过我大佬的命，”阿九点到即止，淡淡的道，“后生仔，你以为养酒很容易咩？其中要打通多少环节？一个环节出错，就是大麻烦，有些官员宁肯去死，有些事情都不敢说，也不能说……仲记得有人说过，有些事情啊，不上称没有西两重，要是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这个世界，不是非黑既白嘅……”

阿九叹道：“以前呢，马路边上贴的都有办证的电话，一张金牛都用不了，可是那种能用咩？好酒贵有贵的道理，随便你饮，我不说售后保证那些话，一旦饮酒的客人饮出麻烦，不止坏了名声，更是会死人嘅！”他盯着许安然，又道：“阿堂既然带你来见我，就是说你以后仲要饮……我们还有别的买卖，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口水坚联系我喽。 ”言下之意，许安然独自上门，他是不认的。

许安然瞳孔微缩，人老成精，他既然跟阿堂的拜门大佬口水坚熟悉，应该也了解阿堂的经历，就算阿堂不说，他能隐约看出自己的过往亦不足为奇，但仍然连一个电话都不肯留，可见阿九做事异常谨慎，这样的人以及背后的团队，必定是藏在深水里的庞然大物。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自己若想好好平安生活，绝对不能与其牵扯太深。

“钱不是问题，”许安然沉声道，“我明，这酒不是一个人能办得下来的，只是我又不想太多人知道，或者说我不想有别的人知道内幕，九叔你懂的，有些东西只能放在阴影里，如果在太阳下曝光，你们有麻烦，我也有。”

阿九沉默片刻，说道：“每个客户几乎都会有这种疑问，不过你大可放心，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张出过事，不会让一个人负责所有事的，而且做事的关节或有意外，但是呢，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OK，怎么付钱？”

“你们刷卡转账我不会收，现金又太麻烦，还要洗一遍，不如让口水坚给我好啦！”

“哇，九叔，不怕我们跑路咩？”阿堂笑道。

“冇所谓啦，如果你阿堂不在意自己的朵，我替你付仲可以。”

离开重庆大厦，阿堂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丢，老狐狸下手真特么黑。”

“正常，”许安然倒是看得开，“有些时候，钱花不出去才是麻烦。”

阿堂开车，许安然取出手机把钱首接转到阿堂账户。

“屮！你干嘛？我不是都说过了我来买单，怎么？你个王八蛋就这么不想让我做你女仔的契爷？”阿堂看了一眼手机，勃然大怒。

“兄弟有通财之谊，但是呢，你现在穷鬼一个，不如我有钱，大佬我不想你每日吃鱼蛋啊！”

“丢，我帮你，你特么还糗我？”阿堂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道：“老许，搞古董那么有的捞？你现在有多少钱？”

“看眼光和运气喽，”许安然坦诚回答，“几百万总是有的。”可不是嘛，转了一百万给阿堂，现在两个账户上确实都不足一千万了，嗯，本来也不足。

“切，看你出手的态度，我还以为你趁几个小目标呢！”阿堂鄙夷不屑，“对了，你出来办事，就把我两个契女留在酒店？她们还那么小，你放心咩？要不接我家怎样？你知道的，我老母盼孙如命！”

“滚犊子！”许安然太了解他的一片好心，“改天吧，我想先好好陪伴她们，这些年，我第一次感觉到有好好活着的愿望。”

阿堂好半晌才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那么矫情呢？不得，这两找个机会，我要见见两个BB女，要不然，别怪兄弟都冇得做！”

回到半岛酒店，两小只正赤脚坐在地毯上看电视。

许安然掏出两张泰国身份证，“看看这是什么？”

小公主眼尖，叫道：“系鹅姐～”

“这个系兕子，”城阳惊呼，“叔叔，是什么吖，没有照片好看！”

“身份证，有了这个，以后出去玩就更方便了。”

两小只摆弄了一会儿，兴趣乏乏，继续看香港电视台播放的动漫《小凉帽》。

“城阳，青岚也不回来睡了吗？”

“嗯呐！阿娘阿姐回皇宫啦，青岚回家，她说要打扫卫生，我跟兕子就回来啦！”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香港酒店虽然也要登记身份证，但是有太多空子可以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规则本来就是权贵们制定的，会对他们自己有多少约束？当你每往上面爬一层，你就会发现，羊圈会随着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就像国外的很多官员，会随着不同的场合而变化态度，它们能改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模样。

“再看十分钟就睡觉，知道吗？明天还要早起接她们呢！”

“嘘嘘，海酿公园好玩嘛～”

“好玩，比迪士尼还要好玩。”许安然认为是这样，他莫名的对海洋有一种亲近感，更喜欢各种各样的鱼儿，可惜以前没有时间养上几条。

许安然曾经有很多次幻想过自己年迈后的生活，建几间小房子，有个院子，可以养些花花草草，再养几条猫狗，屋后整个池塘，种些荷花，建个小亭子，闲来无事钓钓鱼，饮上几杯老酒，或是在此听风观雨，坐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柳锁莺魂，花翻蝶梦，自知愁染潘郎。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忘前事，怯流光，早春窥，酥雨池塘。向消凝里，梅开半面，情满徐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