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善心大发

沈晓房中。

铜镜里映出一张被精心修饰过的面容，柳叶眉被炭竹描得细长，唇上还点了朱砂，发髻高高挽起。

沈晓抬手，笨拙地想帮他把素银簪插上。

“自己来吧。”他的话干脆之中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嫌弃。

插上簪子，更像那么回事儿了。

花云本就生得俊秀，五官精致，神态慵懒，一颗如点嫣红的泪痣乖巧地居于桃花眼下，原本有着利落和谐的线条，此时被薄薄的脂粉柔化了轮廓。

妖孽！怎么做男做女都看好呢？

镜中人陌生得让她想起两人初夜那晚，他被按在妆台前敷粉描眉，铜镜里也是这样逐渐模糊的眉眼。

当然，那只是她关于原主的记忆，那会儿还在公主府呢。

“妻主？”

沈晓回神，伸手替他正了正衣领，遮挡住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真的非要扮成女子吗？”

“这话你问第五遍了，这都穿戴好了，难不成还要拆吗”

“可是……”

“你敢忤逆？” 沈晓摆起妻主架子来。

……可恶。

不多时，两人己经来到了浮香苑。

那朱漆大门敞着，门前两盏描金灯笼，将“浮香苑”三个字映得通红。

“走吧。”

花云步履轻盈如踏雪，显出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飒爽。

那鸨父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两个衣着华丽的贵人，

他穿的一身艳紫，掐着尖细的嗓子走过来招呼。

“两位客官里面请~~”

“二楼雅座。”沈晓不愿多听他讲话，干脆地截住他的话头。

倒引得花云侧目看了她一眼。

“好，这就安排，再叫两个小倌伺候着？”

“嗯。”

两个小倌儿一左一右，一人挽着一个，声音甜腻地为两人引路。

沈晓不搭腔，只有花云懒洋洋地应着。

就座之后，上了瓜果点心。

小倌儿又要贴上来伺候，沈晓赶忙打断，“你二人好好坐着就好，我们自己来。”

花云倚着栏杆，啃着半只脆梨，目光在一楼仔细巡逻，“那个人。”

沈晓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衣着精致，首饰繁琐，尤其爱摆弄她手上的玉扳指，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她眼神里就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刚进门就搂着小倌儿不撒手。

“就她，妻……姐姐，你就在这儿吃点点心，我去会会她。”

姐姐？

沈晓疑似对这个称呼很受用，不自觉的翘了嘴角，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玉露糕。

花云此前在南风苑那种鱼龙混杂的富贵地，上到皇城的达官贵人、富商嫡女，下到巷尾的贩夫走卒、穷酸书生，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沈晓目送着他下楼，坐在席上，自己啃着剩下的半边梨。

花云走后，两个小倌儿一边一个随侍沈晓左右。

“小姐饮什么酒，奴给您倒~”

左边的小倌儿作势又要黏上来。

“小姐~奴给您剥个香蕉可好~”

右边的小倌儿自说自话地扭着把香蕉送到她嘴边。

她对勾栏院里这些风格的男子，实在没多大兴趣，娇柔得让她无法适应。

每来一次烟花地，她都要感慨一次原主选男人的眼光简首是出类拔萃的，沈晓一穿过来就美美接盘。

“你们多大了？”沈晓好奇发问。

“奴年方十六。”

“奴年方十五~”

苍天啊……

“你们年纪轻轻，为何来了这勾栏院里？”

沈晓这一问给两人问懵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来这里的恩客谁人不是来寻欢的，谁会问这些？

哪有人好奇欢场男子的来历？

二人表示看不懂。

“奴……是被爹娘卖到浮香苑的。”

“……走投无路，讨生活。”

两人平时惯会讨贵人小姐欢喜，此时说话声音却低沉了几分，神色也少了些讨好之态，那绵软的腰也不再跟蛇似的扭着。

沈晓看着倒舒服了些。

瞧着一楼角落里，花云不知在与那商贾妇人说些什么，边说着还碰了杯酒。

沈晓看着看着，便疑惑起，花云当初是为何才沦落到烟花之地的呢？

原主大抵是从来没有好奇过这些的，可他现在是沈晓的夫郎了。

沈晓突然觉得，比起其他夫郎，对于花云她几乎是没有任何了解的，连基础的身份背景都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过往，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藏着什么秘密。

“伸手。” 沈晓眼睛看着楼下那人一瞬不瞬，话却是对两个小倌儿说的。

两个小倌儿听话地伸出手来。

沈晓将两张100两的银票分别放在两人手心。

待他们看清楚，纷纷跪下，忙不迭地谢恩，

“谢恩主赏。”

“谢恩主赏！”

“一百两，应该够你们赎身吧？这钱你们拿去为赎身也好，攒着也好，都随你们了。”

“恩主，我赎身其实用不了一百两。”小倌儿声音越说越低，竟落下泪来。

“恩主，你是个好人，奴为您弹奏一曲可好？”

花云刚走到二楼就看到这种场面。

“不用了，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两人与花云擦身而过，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你给了他们赎身钱？”

花云有些诧异地问。

“不行吗？”

“散财大小姐？这楼里可有几十上百个小倌儿。” 花云失笑。

“几十上百个又如何，正巧被我遇上的是这两个，我便帮一帮。此处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更不会浪费钱财了，你放心。”

花云一双墨色的眸子，望进她眼底微微闪着的亮色里，似是认真探究，顿了半晌，还是觉得看不懂。

从前恶毒的妻主，现下竟善良得有点冒傻气了？

搞不懂她在圣母心泛滥什么？

“事情办妥了，此人明日便会去往林府。”

“好。”沈晓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

两人下楼时，正巧遇上了凌云公子，浮香苑的头牌，他的目光在掠过花云的时候凝住了几息，随即便垂下了眼，对沈晓恭敬福了礼，“沈小姐。”

花云眼神飘到沈晓脸上，身体也跟着靠近，梨香混着体温扑面而来，沈晓本能地后仰。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果然来过这里。

到了门口，花云的目光还在似有若无地扫射她。

沈晓硬着头皮转身对上他的目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试图端起妻主的架子，摆出妻主的权威！

我就是来过青楼了，又如何？

只是眼神到底还是不够硬气的闪烁了一下罢了。

花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报以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晓也不懂他什么意思，让人抓破脑袋。

另一边又暗自庆幸，还好跟她出来的不是叶云迟，那小子醋性大，

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胡思乱想呢。

这家伙要是敢给我说漏了……

沈晓眯起眼睛，我找人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