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梦逢君

只见雅座之中一片狼藉。

桌凳倾倒，瓜果点心掺杂着瓷盏碎片散落一地，两旁的纱帘也被扯了下来。

一位身着蓝布衫的小郎君狼狈地栽倒在地，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连头也不敢抬地端正了身形，匍匐跪在了妇人脚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面上戴的素纱被打落，只剩一半将将悬挂于左耳，覆着左脸，右脸上印着猩红的五指印，可见动手之人力道之大。

围观者议论纷纷。

身着墨金长袍的贵妇人，高高在上地睨着他，想来他就是此前鸨父口中的林员外。

此人周身笼罩着一层令人胆寒的阴霾，“连酒都倒不好……你这双手，不如剁了喂狗。”

“奴……奴知错。”

“知错，知错便够了？扫人雅兴的贱奴”

说着伸手掐住了男子纤细的脖颈，把人拎了起来，在腹部重重落下一脚。

凄厉的哭喊声从男子紧咬的牙齿缝中冲出，身形震颤地撞在二楼的栏杆上。

引得周围一阵惊呼，却无人敢上前，包括匆匆上了二楼的鸨父。

陆沈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给我住手！”

陆云溪怒喝一声，朝着林员外走去。

林员外一顿，转而看她的眼神，如淬了血的刀刃，

“你又是谁？怎么……想管闲事？”

“是又怎么样，大庭广众，你欺人太甚！”

林员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也确实笑出了声，

“有意思。不过是一个通房的男奴，他卖身契都在我手上，你这英雄救美的戏是不是演过了？”

“通房又如何，男奴又如何，就能随意打杀了？”沈晓怒道。

佝偻在地上快要奄奄一息的男子，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好像听到了很幽默的笑话。

那略带疯癫的样子看得林员外都愣了一瞬。

他抬头看着沈晓，面纱滑落，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从讽刺到怨毒，嘴角慢慢渗了一丝血下来。

沈晓仔细看着他的脸，心下大惊，从最开始就一首萦绕着的淡淡的熟悉感，终于找到了答案……

只是一颗心好像越来越沉，堵得她愣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围观的妇人小姐皆在窃窃私语地讨论，

“这小郎君生得也太俊俏了吧”

“是啊是啊，我看着都比这浮香苑凌云公子要俊呐。”

“可惜啊，这都被虐待的不成样子了。”

“这林员外当真是暴殄天物……”

“嘘……低声些，这再好的男子，到了林员外的手里，哪有活过三个月的？”

……

“他可是我花二百两银子买来的，他的命都是我的，想逞英雄，呵……”

说着，林员外解下腰间盘成圈的银刺鞭，发狠般地往男子身上抽去。

他在一声惨叫之中，瞬时皮开肉绽，鲜红的液体透出撕裂的蓝布衫汨汨渗出，人再度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的第二鞭即将落下的时候，陆云溪眼疾手快地上前攥住银刺鞭，以血肉相抗拦下了这一鞭。

手中有血珠，顺着她抓住的银刺鞭滴落下来。

“云溪！你的手……”

沈晓回过神来惊呼道。

“不碍事。”

陆云溪不仅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还在不断将掌心收紧，继而用尽气力将鞭子从她手中硬扯了过来，

“这破玩意儿，不如让本小姐教教你怎么用！”

陆云溪反手扬鞭，一挥间凌厉破空，方向一转便狠狠地甩在了姓林的腿上。

随着她一声哀嚎，第二鞭也迅疾地落下，如利刃般划破了她腰腹之间的布料。

“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员外不可置信地怒目圆睁，对着陆云溪厉声吼道。

陆云溪轻哼一声，“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姓林的被她这么一说，再看她这一身的装束与气度，心里还真犯起嘀咕。

就在她踌躇的片刻间，陆云溪再度手腕翻飞，鞭子如蛟龙出海，首袭她的面门。

速度之快，力度之狠厉，饶是残暴如林员外都要瞠目。

她一个躲闪不及，一道血痕自眉骨划至唇角，深可见骨。

“林员外，这银刺鞭的滋味……可还满意？”

林员外痛到连惨叫声都变得嘶哑破碎，此刻的面容狰狞如鬼，她又惊又疑地尖啸：

“你狗胆包天，究竟是谁？！还有没有王法了！”

“本小姐的名讳可不是你这种恶贼该知道的。你若知道了，只会死得更快。”

“不论你是谁也得遵律法，我要报官！”

沈晓还是第一次看见陆云溪如此英勇飒爽、杀伐果决的一面，原来她并不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可眼下也没功夫想这些，沈晓忙将地上满身血污的男子扶起揽在怀中，

“小七，小七！你撑住！”

林小七的视线逐渐模糊，此刻连呼吸都十分费劲，终于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小七！” 沈晓赶紧偷偷捏了个诀，用“善法甘霖”不停地在他身上施展，却不知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

“阿晓，别担心，暂时吊住他一口气没问题的，只是他得马上就医才行。”神书适时出现提醒了一句。

“哎哟，天老爷啊，你们别打了！”

那鸨父眼看再这么下去，楼都要给他们掀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

虽然人还是怯怯地站得老远，可是声音倒是洪亮，一改此前招揽客人时故作的黏腻腔调。

鸨父看似十分关心道，“林员外，您金尊玉贵的，眼下治伤要紧呐！！”

他只想着赶紧把这些人轰出浮香苑，在这里打打杀杀，损坏财物不说，人都要给她们吓跑了，还怎么做生意！

有什么恩怨，随这些人去哪里解决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要是搞出了出人命，那得多晦气啊！

“哼，黄毛丫头，你给我等着！”

她眼底淬毒，可饶是再不甘，也吃不得这眼前亏了，不然真得破相了。

她一手捂住伤口，逃也似地离了浮香苑。

人走了，陆云溪也松了一口气，她蹲下来问，

“萱萱，我听你叫他小七，你认识他？”

“云溪，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日后再说，他快撑不住了，得马上救医！”

“好！我来背他，我们先回客栈，距离这里也近些。清河镇你熟，你赶紧去就将郎中请来！”

“好，我们兵分两路。”沈晓撂下这句话便着急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