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葡萄园的砒霜

八月的普罗旺斯像被泼翻的调色盘，薰衣草田尽头蜿蜒的碎石路上，我跪在蓄水池边缘，银簪尖端的黑斑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三天前刚做过重金属检测。"我捻着指尖的灰白色粉末，工装裤膝盖处蹭满赭红色黏土。蓄水池铁质阀门上凝结着类似霜花的结晶，这不符合当地水质特征。

手机在帆布工具包里震动，顾明哲的加密邮件跳出来："砒霜中毒早期症状包括指甲白线，记得在医生到场前咬破舌尖。"我摸向胸口的翡翠蝴蝶，金属边缘残留着昨夜在实验室刮取的硫磺粉。

六百米外的庄园主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惊起一群斑鸠。我迅速将银簪插回发髻，藏好微型摄像机。三天前收购这座葡萄酒庄园时，林美凤特意从国内调来的"资深酿酒师"，此刻正站在西拉葡萄藤的阴影里。

"大小姐，灌溉系统该检修了。"张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紫红色酒渍，医用口罩勒出深红色压痕。他身后两名工人抬着标有"营养剂"的蓝色塑料桶，浓烈的苦杏仁味从桶盖缝隙渗出来。

我装作系鞋带俯身，藏在葡萄叶间的录音笔指示灯亮起红光。"可是父亲说这片老藤明年就要铲除。"我故意用美工刀划开滴灌胶管，乳白色水珠顺着刀尖滚落，"毕竟二十年的赤霞珠，比不上弟弟新买的澳洲酒庄。"

"董事长特意嘱咐要保证今年收成。"张医生皮鞋碾过枯黄的葡萄叶，金属桶落地时溅出的液体在鹅卵石上滋滋冒泡。他弯腰瞬间，我瞥见他后颈处崭新的抓痕——和上周家庭相册里，母亲抱着波斯猫的旧照上如出一辙。

当夜我在品酒室铺开管网图纸，紫外线灯下，西号地块的土壤检测报告浮现出荧光标记。那些呈放射状扩散的污染源，精确指向林美凤表弟控股的化工企业。窗外传来野猫惨叫，我摸黑潜入酒窖时，发现三桶典藏年份酒被替换成贴着"葡萄糖酸锌"标签的深棕色液体。

"大小姐该喝药了。"清晨张医生端着骨瓷杯出现，杯沿残留着半枚玫红色唇印。我当着他的面将褐色液体一饮而尽，藏在臼齿后的pH试纸开始变蓝。倒地瞬间，我听见他给林美凤打电话："和当年处理宁岚一样顺利。"

医用监控仪的滴答声在客房回荡，我数到第37声时，张医生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耳畔："要怪就怪你和你妈一样喜欢多管闲事。"他翻动我眼皮时，我屏息控制心率维持在50以下。藏在枕头下的手机正在将实时录音上传云端，袖口纽扣摄像机对准他解锁平板电脑的指纹。

当警笛声响彻葡萄园，我抹掉嘴角的番茄酱坐起身。张医生疯狂删除的投毒记录，早被我同步到陆沉舟的区块链服务器。破碎的平板屏幕上，林美凤的加密账户正在向某个加勒比海小岛转账。

"当年你调换我妈的降压药时，漏算了她喝茶放冰糖的习惯。"我举起紫外线灯，他白大褂袖口结晶物顿时泛出磷光，"这些年在实验室偷藏的砷化物，足够让你在监狱里数完所有葡萄藤的年轮。"

晨雾被警灯染成蓝红色，我站在蓄水池边，将银簪浸入新换的灌溉水。翡翠蝴蝶倒影中，二十年前母亲教我辨认毒蕈的画面突然清晰——原来有些复仇，需要等到葡萄藤爬上当年埋下砒霜的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