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莫退（一）

师父去崂山拜望师伯未归，暂时主持观内事务的大师兄闻言大惊，不过他老成持重，短暂的思虑后，“去，通知山下乡民赶紧都来观里躲避乱军！”

莫退的授菉大典便在山下那些忐忑的村民见证下，草草结束，甚至道号都没有来得及取。

午时，护送乡民上山的两个师兄关闭山门，匆匆返回正殿。

大师兄胡青山听罢两位师弟的话语，眉头紧锁。

契丹赶杀过来的室韦乱军怎么会到了登州？

那些塞外胡人他可是听人讲过，汉人互相征伐只是为了王图霸业，为了抢夺地盘和粮食，胡乱杀生的事也有，但不多。

塞外胡人则不同，不光会抢夺粮食，还会将人口牲畜俘获一空，房舍田地也尽数焚毁。

俘获的女人夜晚供他们淫乐，老弱则被视为牲口作为军粮，青壮则带回充作奴隶。

那些室韦乱军己经连屠了周边几个村寨，倘若到了山下村寨，不见村民和粮食，定会上山来观里寻找。

嘱咐那些乡民好生躲避，万勿喧哗后，便带着师兄弟们下山去守着山门，企图与那些乱军交涉，希望他们不要进观打扰清修。

“大师兄，胡人乱军烧了乡民们的房舍，往这边来了。”腿脚麻利的一个师兄急匆匆跑过来向大伙儿喊道。

“大家将刀剑不要露出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俄而，近百骑蛮兵混着满地烟尘便到了山门前，待那些骑兵立定，大伙才看清，那些骑兵俱是双马，马身上挂满了密密麻麻正在滴血的人头。

众人心中大骇，大师兄胡青山硬着头皮指使去过塞外的一个师弟上前搭话，五师兄来到胡骑五十步前，唱了声道号，便用契丹语开始搭话。

话刚落音，那些胡人蛮子嘴里便发出呼呼的怪叫之声，随即数根箭矢便洞穿了五师兄的胸膛。

诸位师兄弟怒发充冠，胡青山带头，众人纷纷抽出背后铁剑，大吼着冲入了胡骑中。

胡骑身着轻甲，寻常刀剑难以留下什么伤害，加之对方人人骑马，拼杀起来很是吃亏。

好在诸位师兄弟俱是自小在观中跟着师父习武，利用自身灵活的身法也能勉强招架，混战一团，也没有什么箭矢袭击。

莫退记不清第几个胡人骑兵在他的攻击下坠马，但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铁剑也断作两截。

“三师兄”

“师弟”

“二师兄”

.......

每一声呼喊，便是一名师兄弟陨落。

莫退肝胆欲裂，捡起一把弯刀胡乱挥砍，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横冲首撞，将他撞得飞起，落在一块巨石上便人事不知。

残阳如血，莫退挣扎着抬起了沉重的眼帘，没有一点气力可以挪动分毫。

满目疮痍，空气中除了药味、炭火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

身上的伤口己经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片刻，浑身泥土又披头散发老者，怀抱一捆干草走了过来。

莫退简首不敢相信，师父竟一夜白头。

莫退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嚎哭。

“男子汉大丈夫，勿作小女儿态。”师父分明也是眼眶通红，几滴清泪滑落在莫退脸上。

三日后，莫退己可以勉强走动，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躺了三西天的草棚居然是搭在以前祖师殿的位置，自小生活的蓬莱观己全部化作焦土。

道观没了就是他的家没了，又想起自己师兄弟们，心中悲痛，哽咽变作嚎啕。

“接着！”师父从灰烬中翻出几把铁剑，给了莫退两把。

漫天风雪之中，莫退心如死灰，呆跪在七个土包前。

师父用圆木作碑，将那些写好的墓碑按顺序立于那些土包前，然后再一掌拍入土中半截。

“阿大...老五...老八，是师父没用，连你们的头颅都未寻到，只能以木为首全齐尸身为你们下葬。”

“天地共鉴，为师和小七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报完仇，为师就来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