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新民（一）

陈老西散班后才进巷子，就见很多街坊围在了自己小院门口，都在踮着脚往里面张望着什么。

见是陈老西回来了，众人纷纷让开道路，此时大伙脸上的表情更是玩味了。

一踏进门，妻子邹氏哭哭啼啼的连忙扑了过来。

“当家的，你终于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家丑不外扬，陈老西赶紧将围观的人群驱赶了一番，转身关上了院门。

“何事如此惊慌？”陈老西关切的问道。

邹氏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指了指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三个儿子被一群半大小子反押着双手，上身赤裸，下穿短裤，跪在一名老者身前。

这老者他倒也认识，正是三个儿子以前就读的石室学宫山长。

陈老西上前拱了拱手，脸色铁青的问道：“朱山长，在下的三个犬子所犯何罪？以至于你们如此羞辱？”

“你还不知道，你的三个儿子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吧？”旁边一名年轻一些的夫子怒道。

“哦！在下也是公门之人，倒粗通一些律法，即使他们有罪，也该送官府治罪，还轮不到你们学宫的人来上门羞辱吧！”

“给我把手撒开！”

陈老西早年是后唐征前蜀大军中的老卒，此刻大吼一声，颇具声势。

这些半大小子倒是被吓住了，放开了他的三个儿子。

陈老西拉起地上的三个儿子，脸都绿了。

“欺人太甚，你们有什么资格动用私刑？何故如此羞辱我儿？”

陈老西看着三个儿子脑袋上只剩两三寸头发，气急败坏的对着山长他们吼道。

朱山长站起身：“我们可没有动什么私刑？”

“没有动用私刑，髡刑都用上了，还说没有动用私刑？”

朱山长冷笑两声：“你也看出来了？你怎么不问问这髡刑是怎么一回事？”

髡刑，乃五刑之一，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朝，后世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朱檀，荒淫无度，迷信炼丹修仙，最终朱元璋处以“髡刑”的下场，并在死后被赐谥号“荒王”。

这项刑罚目的是通过剃掉罪犯的头发和胡须，使其在肉体上虽无事，但在心理和精神上备受煎熬。

古人认为身体发肤不可毁伤，否则便是对父母和祖先的一种极大不孝。

明灭之后，清朝要求所有人剃发以示效忠，民间众多百姓拒不从命，乃至后面不得不出“留发不留头”的强硬政策。

古人认为失去皮肤就是失去尊严，意味着自尊心被严重践踏。

因此，髡刑对于文人及重视名誉的人而言，简首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重大打击。

原来是这三个小子自己在新学校剪去的头发，还换上学校发的那叫校服的“中山装”，跑去原来的学宫在同窗面前炫耀。

被学宫山长以败风坏俗，自甘堕落为由扭送到陈家。

陈老西得知原委后，感觉天都塌了，心中悲痛，真是家门不幸，日后如何见人，这几个小子将来如何娶妻生子？

很快稳定了心神，将朱山长众人礼送出门后，让三个儿子滚到正屋神龛下面先跪着。

“他爹，你莫不是要打死他们吧？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邹氏哭哭啼啼的拦着手持扁担的陈老西。

扔下扁担，陈老西蹲下身子重重叹气一声。

“都怨你，平时就是你太宠溺，方有今日大逆不道之举。”

“这叫他娘的什么事？”

愤愤不平的说完，陈老西折下院中的一截树枝朝正屋走去。

“什么是作新民？什么是新生活运动？”陈老西扔掉抽断的树枝，指着十八岁的大儿子问道？

“学校提倡从日常生活入手，革除陋习，以整齐、清洁、简单、朴素为主的新生活标准”

“哪和你们自甘堕落剪头发有什么关系？”

“长发不利于清洁卫生，学校许多师生都陆续剪去了长发。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人这么干。”

年龄最小的老三，嘴如倒豆子般说个不停。

“啪！啪！啪！”

陈老西用手掌又在老三屁股上狠抽了几下。

“气死老子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剪了头发日后可怎么见人哟？还怎么说亲？”陈老西暴跳如雷。

“我们的状元郎老师都剪掉了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