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心渊之下，旧神心跳

穿过石门的瞬间，腐叶与铁锈的气息被更浓重的腥甜取代，众人踏入的空间四壁嵌着幽蓝晶石，像无数双垂死者的眼睛。

中央悬浮的“心脏”比林十一想象中更骇人——青灰色肌理爬满暗金纹路，每一次跳动都震得晶石壁嗡鸣，连地面都跟着震颤。

“这不是尸体……”林十一喉结滚动，后颈旧神纹路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踉跄两步，骨符从掌心滑落又被本能接住，“它还在呼吸。”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脉里翻涌的热流与心脏的震动同频，像有根无形的线正牵着他的魂往那团肉茧里钻。

“阿满？”柳如烟突然抓住身侧人的手腕。

那是渔村孤儿阿满，此刻他双眼泛白，眼白下翻得只剩一线黑瞳，唇角淌着涎水，喉咙里滚出叽里咕噜的陌生音节，像风吹过残损的古钟。

江婆婆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青布衫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通灵体质……这小娃子承了旧神祭典的余韵。”

阿满的身子突然绷直如弦，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仰起脸，泛白的眼珠似乎穿透了众人，直勾勾盯着那颗心脏：“它说……它说愿意献出最后一丝力量，换取自由。”话音未落，他猛地捂住耳朵尖叫，血珠从指缝渗出，“疼！它在哭！”

“自由？”周九娘蛇纹在手臂游走，蛇头形状的银簪突然崩断，“旧神被封印千年，哪来的自由可求？”她下意识退后半步，却撞在杜三爷身上。

老酒鬼的酒气混着血腥，他攥着断成两截的酒葫芦，浑浊的眼睛盯着阿满流血的耳郭：“小娃子没说谎，这味儿……像极了我那战死的兄弟咽气前，血泡子在喉咙里打滚的动静。”

阴影突然动了。

沈青衣从晶石壁的暗缝里走出时，众人甚至没听见脚步声。

她还是那身素白裙裾，怀里的画卷却不再是寻常绢帛——边角翻卷处露出暗红丝线，像凝固的血。

“你们以为能掌控一切？”她的声音比洞中的风更冷，展开画卷的瞬间，空气里炸开腐臭的甜香，“真正的主宰，只会是我。”

画卷中央，一只赤金妖瞳缓缓睁开。

那妖瞳比之前见过的更清晰，眼尾拖着蛇信般的纹路，直勾勾盯上悬浮的心脏。

林十一后颈的纹路突然灼痛，他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图案——二十年前，他娘临死前在他手心里画的，就是这只妖瞳。

“别让它碰心脏！”他嘶吼着扑过去，骨符在掌心烫出焦痕，可妖瞳的光比他更快。

“咚——”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震得柳如烟怀里的残卷“哗啦”散开，符纸碎片像雪片般飘起。

一道赤色火焰从心脏裂缝中喷涌而出，快得像闪电，直取沈青衣面门。

她瞳孔骤缩，画卷在身前展开成盾，却听“刺啦”一声，火焰穿透绢帛，在她左肩烧出个焦黑窟窿。

她踉跄后退，画卷边缘腾起黑烟，妖瞳“砰”地熄灭。

“你竟敢背叛我！”沈青衣捂着伤口尖叫，鲜血透过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我养了你百年，用童男童女的魂喂你，用活人祭典温养你的灵，你竟为了这群蝼蚁反我？”

“沈姑娘，你养的从来不是旧神。”

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郭清的身影正从晶石壁的光中浮现——他的外袍破成碎片，胸口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神魂像被揉皱的纸，却仍硬撑着挺直脊背。

柳如烟的残卷突然发烫，她这才发现郭清的神魂里缠着几缕残卷的金光，是他用祝师的命契，把自己和残卷锁在了一起。

“我没有输。”郭清抬手，指尖掠过柳如烟的发梢，像是道别，又像是汲取力量，“我要做的，不是封印，而是唤醒。”他一步一步走向心脏，每走一步，神魂上的裂痕就多一道，“四喜的魂在它心脏里，可你们没想过么？旧神困在这里千年，守着的或许根本不是恶，是……”

他的手贴上心脏的瞬间，整个空间的震动突然停滞。

青灰色的心脏缓缓停止跳动，幽蓝晶石的光一盏盏熄灭，黑暗像潮水般漫上来。

众人屏住呼吸，连阿满的抽噎都卡在喉咙里。

下一刻，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每人心头炸响，像古钟撞破千年积灰，带着苍茫的回响：“汝等……是谁？”

郭清的手在心脏上微微发颤，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意识正顺着指尖往他神魂里钻——那是比水祟更古老的存在，比祝师血脉更厚重的力量。

柳如烟攥紧残卷，残卷上的符纹突然亮起，映出她发白的脸；林十一后颈的纹路不再灼烧，反而渗出冰凉的汗；沈青衣捂着伤口后退，眼底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阿满的眼白慢慢褪回黑色，他盯着郭清，轻声说：“它……好像在看我们。”

黑暗中，旧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几分困惑：“吾的……记忆，为何如此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