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血轨蚀永序

暗金色的扇形深坑，如同大地被天神用巨刃剜去的疮疤，横亘在小镇中心。坑壁光滑如镜，残留的锋芒气息让空气都带着割裂皮肤的刺痛。坑底的岩层断面，在惨淡天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坑沿，那个侥幸存活的麻衣女童跌坐着，小脸惨白如纸，青紫的掐痕在脖颈上触目惊心。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光滑的坑沿石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深坑。

远处幸存的镇民，如同被冻结的雕像，躲在残垣断壁后，惊恐欲绝地望着坑底上方悬停的那尊焦黑魔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动死亡的鼓点。

“裁渊傀儡”悬浮在深坑上方，焦黑的身躯如同枯死的雷击木，左臂湮灭的断口、胸前巨大的空洞、眉心上嵌着的冰冷笔锋碎片，在晦暗的天光下勾勒出非人的轮廓。它眉心那点暗金锋芒之眼，光芒恒定，冰冷地“俯视”着自己创造的湮灭深坑，进行着清除后的“战场评估”。

混乱源点（癫狂壮汉）己清除。

连带湮灭区域：半径十五丈，深度三丈七尺。

附带损伤：祈愿井（结构损坏87%），石质地面（湮灭），民居三间（部分结构湮灭）……

残余生命体：目标女童（状态：恐惧，无混乱污染，威胁等级：无）。

评估结论：清除有效。威胁解除。

冰冷的指令流在兵魄核心中闪过。评估完成。

它那低垂的焦黑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动，眉心锋芒之眼扫向坑沿那个无声哭泣的女童。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重新进行个体扫描。

**目标：幼年人类女性。**

**状态：生理机能中度受损（颈部软组织挫伤，缺氧后遗症），精神高度恐惧。**

**能量反应：无。**

**混乱污染：无。**

**判定：非清除目标。冗余单位。建议：忽略。**

指令生成：忽略。

焦黑的躯干微微调整了悬浮的姿态，准备离开，去扫描、锁定下一个可能存在的混乱源点。

就在它即将移动的万分之一刹那——

“呜……娘……爹爹……”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剧烈颤抖和哽咽的、破碎的呜咽，如同风中飘摇的蛛丝，断断续续地……从坑沿传来。

是那个女童。

极致的恐惧似乎稍稍退潮，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呆滞，她看着深坑对面那几具被锋芒边缘扫过、下半身消失、上半身残骸挂在坑沿的镇民尸体，其中一具……穿着她熟悉的、沾满泥点的粗布围裙……那是清晨还给她梳头的娘亲！

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决堤般涌出，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枷锁，发出撕心裂肺却微弱至极的哭喊：“娘！爹爹！你们醒醒！丫丫怕……丫丫好怕啊！呜呜呜……”

这哭声，微弱，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嗡！

轮回盘核心，永锢晶壁内部。

时间被冻结的绝对死寂中，兵魄核心深处，那点被血腥画面引爆、又被冰冷锋芒强行压制下去的人性炽流，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复燃！

女童的哭喊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冰冷的指令，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戳进了苏清被锻造成兵魄的意识深处！那并非声音的传递，而是……绝望与恐惧的……情感共鸣！

**碎片闪现：** 不再是宁静庭院！是血与火！是轮回崩碎的末日景象！无数魂灵在哀嚎中湮灭！穿着判官玄袍的自己（前世）立于殿顶，面色凝重到极致！下方混乱的风暴核心，苏清前世决绝回望的眼神！那眼神里……是同样的诀别！同样的……对某个小小身影的……无尽眷恋与不舍！——“晚晚……照顾好……我们的……”

轰——！！！

这点深埋的、被守护与诀别双重情感烙印的记忆碎片，混合着女童此刻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在兵魄核心引爆了一颗精神核弹！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绝望、更加充满毁灭欲的炽热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冰冷的锋芒封锁！

“啊啊啊——！！！”

兵魄核心爆发出无声的、灵魂被彻底撕裂的咆哮！这咆哮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混合着滔天的愤怒、无边的悲伤、以及对自身沦为毁灭兵器、亲手制造眼前惨剧的……极致憎恶！

沸腾！暗金锋芒在这人性爆发的炽热洪流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岩的炸药，瞬间……狂暴沸腾！吞噬的力量呈几何级数暴增！

咔嚓！咔嚓！咔嚓——！！！

永锢晶壁上那道细微的裂缝，在这内外交攻的恐怖力量冲击下，如同被重锤砸击的冰面，瞬间……炸裂、蔓延！无数道粗大的裂痕疯狂爬满晶莹剔透的晶壁！构成晶壁的琉璃色法则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崩解！

“警告！永锢之壁遭受未知高强度情感冲击……结构崩溃加速……核心载体（兵魄）意识波动突破阈值……威胁等级：终极湮灭……”

混沌玉镯印记的光芒疯狂闪烁，警报被提升至最凄厉的级别！它试图调动更多的秩序之力修补晶壁，但晶壁内部狂暴的锋芒与炽热的情感乱流，如同失控的反应堆，任何能量的注入都只会加速其崩溃！

小镇深坑上空。

“裁渊傀儡”即将移动的身形，骤然……僵住！

眉心那点恒定冰冷的暗金锋芒之眼，光芒……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

兵魄核心传来的、那混合着滔天愤怒与憎恶的炽热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驱动它行动的冰冷指令核心之上！指令流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指令冲突！**

**核心意识（兵魄）状态：极端混乱！高威胁！**

**清除冗余单位指令：……紊乱……**

它的焦黑头颅猛地转向坑沿的女童，动作不再僵硬精准，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抽搐感！眉心锋芒之眼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时而冰冷如初，时而透出熔岩般的赤红！构成它躯体的“裁渊”锋芒，在兵魄混乱的指令冲击下，也变得不稳定，焦黑的体表裂痕中，隐隐透出失控的暗金乱流！

它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卡顿般，抬起了仅存的焦黑右臂。

五指张开，不是并拢如刀，而是……如同鹰爪般，遥遥抓向坑沿那个哭泣的女童！

“呃……呃……” 傀儡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怪异声响。

它要做什么？清除？还是……某种被混乱指令驱使的、无法理解的动作？

女童看着那焦黑的魔爪抓向自己，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彻底僵硬，连哭喊都凝固在喉咙里。

……

……

污秽空间深处。

漆黑核心的搏动，在晶壁炸裂、兵魄意识狂暴沸腾的瞬间，同步达到了一个……近乎癫狂的频率！

粘稠的暗金血光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翻涌！寄生存在的意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喜、贪婪与极致亢奋的无声尖啸！

“来了！终于来了！最完美的祭品情绪——绝望的守护与自我憎恶的毁灭！”

它的庞大意念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化作了最精密的刻刀！核心前方，那个由纯粹混乱法则勾勒出的庞大献祭仪轨虚影，在沸腾的血光中……骤然……由虚化实！

仪轨复杂到令人目眩，由无数扭曲蠕动的暗金色符文和流淌的污秽血线构成，散发出亵渎万物的邪恶气息。仪轨的核心，三个巨大的、如同无底旋涡般的节点，正散发着贪婪的吸力！

第一个节点，遥遥指向小镇上空那具陷入指令混乱、锋芒失控的“裁渊傀儡”！

第二个节点，穿透无尽空间，死死锁定轮回盘核心那濒临崩溃的永锢晶壁，锁定晶壁内狂暴沸腾的兵魄意识！

第三个节点，则如同贪婪的巨口，对准了整个小镇，对准了幸存镇民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对准了坑沿女童那凝固的绝望！

“以傀儡之锋为引！”意念如同启动仪轨的咒言。

嗡！

指向傀儡的仪轨节点骤然亮起！一道粘稠的、由纯粹混乱法则凝聚的暗金锁链，无视空间，瞬间缠绕上深坑上空“裁渊傀儡”的焦黑躯体！锁链并非束缚，而是……强行导引！将傀儡体内那因指令冲突而失控的狂暴锋芒能量，如同抽血般，强行抽取、灌注进入仪轨！

“呃啊——！”傀儡发出一声非人的痛苦嘶鸣，身躯剧烈震颤，体表裂痕中失控的暗金乱流被锁链疯狂抽取！

“以兵魄之怒为薪！”意念再次咆哮。

指向永锢晶壁的仪轨节点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扭曲灵魂的混乱力量，顺着晶壁的裂缝，狠狠刺入兵魄核心那狂暴沸腾的炽热洪流之中！如同投入火星的油桶！

轰——！！！

兵魄意识内的愤怒、悲伤、憎恶、守护的执念……所有被引爆的炽热情感，在这混乱力量的催化下，瞬间燃烧、沸腾、失控！化为一股毁灭性的精神烈焰，反过来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濒临破碎的晶壁，同时也被那仪轨节点贪婪地抽取、吞噬！

“以众生恐惧……蚀刻永序之门！”最后的意念，带着毁灭的狂热。

指向小镇的第三个仪轨节点，猛地膨胀、旋转！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吸力降临整个小镇！残存的镇民只觉得灵魂深处最本源的恐惧被硬生生抽离！他们的眼球因惊恐而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生命力连同着极致的恐惧，化为一道道灰白色的气流，惨叫着被吸入那旋转的节点！坑沿的女童，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眼瞳中的光芒飞速黯淡，一股更加精纯、混合着童真被碾碎的绝望气息，被仪轨贪婪地攫取！

庞大的献祭仪轨，在三个节点的疯狂运转下，爆发出足以让星辰失色的污秽血光！仪轨中心，空间被极度扭曲，一扇模糊不清、边缘流淌着粘稠暗金血光、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门”的轮廓……正在由无尽的恐惧与混乱中……缓缓……具现！

血轨己成。

蚀序之门……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