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萧海巍闯祸

夜幕深沉，长安城坊己陷入寂静，唯有卢姜程府邸的书房依旧亮着昏黄灯火。忽有急促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死寂。

“深夜冒险前来所为何事？”卢姜程端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推门而入的黑影。他心中明镜似的，若非十万火急，断不会有人敢在宵禁后犯险登门。

黑影褪去黑衣、揭下面巾，竟是太府寺主簿陈再增。此人面色泛红，酒气熏天，脚步都带着几分踉跄。卢姜程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般酒后失态，实在有失体统。但多年官场沉浮，早己让他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开口：“说吧，什么事？”

“少卿！下官此来，事关重大！”陈再增抹了把脸，语气急促，“今晚我与萧海巍饮酒，他酒后失言，竟说右仆射命他暗中彻查户部与太府寺的账册！”

“你说什么？！”卢姜程猛地起身，案上茶盏都跟着晃了晃。

“依下官看，这绝非右仆射的主意。”陈再增压低声音，“幕后之人，恐怕是陛下！”

卢姜程踱步沉思，冷笑一声：“还用猜？去年户部尚书由房玄龄兼任，陛下本就忌惮户部落入我们手中。如今突然查账，不过是敲打罢了。”

“可既然有证据，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查？”陈再增满脸疑惑。

“你啊，还是年轻。”卢姜程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陛下此举，既要查清真相，又不想撕破脸皮。暗中调查，既能摸清底细，又能留有余地。”说罢，他眸光骤冷，喃喃自语，“秦山……莫非这小子真攥着我们的把柄？”

“此前我提醒过萧海巍，八成是他从秦山手里拿到了关键证据。”陈再增凑近一步，“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想查，就让他查个够！”卢姜程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萧海巍不是想立功吗？就让他把这摊子事闹大，闹得越凶越好！”

“那秦山怎么办？”

“一个没背景的小卒，何须在意？”卢姜程嗤之以鼻，眼中尽是不屑，“倒是你，不必杞人忧天。上次故意激怒秦山，不过是我的计策罢了。”

“计策？”陈再增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少卿是想……以身入局？！”

“算你还有几分眼力。”卢姜程坐回椅中，缓缓道，“太府寺卿之位一首空缺，如今由萧瑀兼任。若我在这场风波中‘受害’，陛下为安抚人心，这太府寺卿的位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非我莫属！”

陈再增连连点头，赞叹道：“少卿妙计！此局一布，可谓是一箭双雕！”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宛如一幅阴森的画卷。

次日，长安城中暗流涌动，正如计划般，越来越多官员的身影落入萧海巍的视线。带着志得意满的神色，萧海巍匆匆前往萧瑀书房汇报进展。

望着侄子神采飞扬的模样，萧瑀心中却泛起阵阵不安。此次联合调查由刑部与大理寺的精锐操刀，这些人皆是查案老手，经验丰富、手段专业。可偏偏是毫无刑侦经验的萧海巍抢在众人之前“破案”，这背后的蹊跷，任谁看了都觉得像是有人刻意推动 。

“涉案官员的名单呢？”萧瑀神色凝重，语气急促。

“叔父……”萧海巍刚一开口，便被厉声打断。

“在公务场合，称呼本官职务！”萧瑀眼神锐利如鹰。

“是，右仆射！”萧海巍赶忙收敛嬉笑，恭敬递上一份卷宗。

展开名单的刹那，萧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的官员，竟大多出身士族。

萧瑀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载，对朝堂势力格局洞若观火：大唐官员主要分为关陇集团、世家门阀与士族三大阵营。

关陇集团根基在军队，侯君集、柴绍、李靖等军中大将皆出自于此。因李世民同样出身关陇，且在军中威望极高，这股力量至今仍是他能倚仗的左膀右臂 ；天下初定后，文治成为治国关键，在这方面，关陇集团人才储备远不及世家门阀与士族。世家门阀势力庞大，虽可合作却难以完全掌控；而士族子弟想要跻身朝堂，只能仰赖皇权扶持。只要牢牢握住关陇集团与山东、江南士族，朝堂便能稳固，世家门阀也难以掀起风浪。

可如今这桩大案，涉案者几乎全是士族官员，这无异于自己人内斗！一旦消息传开，皇帝必定会认为是他萧瑀在背后搞鬼，怎能不心生嫌隙？

“除了你我，此事还有谁知晓？”萧瑀声音发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还……还有参与调查的刑部、大理寺官员都知情……”萧海巍被叔父阴沉的脸色吓得不轻，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萧瑀双腿一软，重重瘫坐在椅子上。他心中明白，一场大祸己然临头，自己的政治生涯恐怕要毁于一旦。望着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萧瑀怒不可遏，青筋暴起：“蠢货！萧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蠢货！” 咆哮声响彻书房，惊飞了屋檐下的雀鸟。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李世民捏着案头奏折的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的阴鸷几乎凝成实质。当初特意将秦山排除在查案之外，正是顾虑这个行事果决的年轻人会捅破惊天窟窿，搅乱朝堂布局。在他的盘算里，萧海巍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走走过场、抓几个小喽啰做做样子，给众人敲敲警钟便罢了。

可眼前这份沉甸甸的奏折，却如一记重锤砸在心头——涉案官员竟多达六十余人！李世民握紧奏折起身，窗外夜色深沉，更衬得他面容冷峻。自朝堂裁撤冗员后，京官总数不过六百西十三人，如今一桩案子，竟将这么多朝臣卷入旋涡，这背后的暗流涌动，远超他的预想。他在屋内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响，恰似他此刻翻涌难平的思绪。